傅擎钰被问住了。
他从来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小时候的认知,他只是妈妈留住爸爸的工具,后面又见到弟弟,走的是他的老路,成为他的工具。
他太了解这种感受,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他深知弟弟的日子,是怎样的孤独无力,他想改变弟弟,更像是救赎童年的自己。
只要弟弟平安健康,能开心幸福。
他好像就可以满足。
至于他自己,应该是没有人会在意的。
“没有我。”傅擎钰轻喃着,像是在思索着某种难题般:“你的身边,有奶奶、爸,还有妻子、孩子,你们会过得幸福。”
“我不要你考虑我。”傅西洲眸色渐渐深邃,眸光闪动,亦藏着纠结:“我会照顾好自己,我跟你一样,也能担得起责任,照顾得好笙儿跟三个孩子。”
傅擎钰抬眸,失血过色的脸蛋略差,看起来视线,总是不对焦般。
他有些弄不明白傅西洲的心理,两兄弟的感情,难道从未没有好过吗?
不等他开口,傅西洲骤然间靠近,高大颀长的身影,将窗台的日光挡住,身影笼罩在傅擎钰的眼帘。
离得好近。
傅擎钰终于能看清他眸底的担忧,以及各种痛心的情绪。
“不要再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下来,你跟我没有区别,我们都值得更好的结局。”傅西洲鲜少说出这种话,大概是跟顾北笙待得久,受她的影响,渐渐学会了表达。
他在意哥哥,此时此刻,就想要表达出来。
“如果今天你没有醒过来,奶奶如何安度晚年?我跟笙儿,难道会若无其事的,去过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吗?
还有小宝、小诗跟小洲,他们不是跟你刚亲近吗?你突然再也见不到,他们仨会多难过,特别是小宝,在他心里,你的分量比我还要重。”
闻言,傅擎钰微微张唇,没有说话。.oЬ.r
就是忽然之间,随着傅西洲的话,一张张熟悉亲近的脸,缓缓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些人,他都爱着,而他们也一样,给予他温暖。
“祁风呢?”傅西洲又问:“他今天甚至没有来见过你。”
想来,祁风是无法面对昏迷的傅擎钰,与他一样,被恨意冲昏头脑,只想为傅擎钰报仇。
傅擎钰肩沉,靠好枕头,在认真思考着傅西洲的话。
“不要再这样了。”傅西洲的语气,执着而不容抗拒:“不管以后再发生什么事,不要这样,告诉大家,我们一起齐心协力,有什么风险跟危险,我跟祁风都可以帮你,我们是……亲兄弟。”
傅擎钰低眸,扯开嘴角笑了笑,又牵引到受伤的位置,低低的咳嗽几声。
傅西洲脸色骤变,又去倒了杯温水过来,一手顺着他的后背,一手将水递到他的唇边:“要不要喝一点?”
傅擎钰点点头,唇角沾了沾水,抬起一双墨眸,直直的与他对视:“西洲,你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在家宴上,只会独自坐在角落的阴鸷少年。
他学会了去爱、去照顾身边的人。
这些改变,都是他从未想过的。
“休息吧。”傅西洲语气温和,生怕声音大点,会吵痛了神经般:“刚动完手术,你还是不要先说话的好。”
“嗯。”傅擎钰点点头:“我只想见见你,让你放心。”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隔着门板,甚至能听到些许喘息。
傅西洲帮傅擎钰盖好被子,家里担心哥哥的人太多,他一时分辨不出是谁,统一的直截了当拒绝:“我哥现在很虚弱,要好好休息,等他休息好了再见吧。”
话落,门外的敲门声,又接着响了两道。
傅西洲拢眉,正要说话,傅擎钰抬手挡了挡,轻声道:“进来吧。”
“你……”傅西洲想让他休息。
而傅擎钰早已料到是谁:“是祁风。”
不让祁风见到他平安,祁风是不会走的,没直接闯进来,是因为顾虑,怕惊扰到他。
话音刚落,推门而入的祁风,衣服都没来得换,穿着西装沾了满腿的泥不说,在追击鹰的过程中,被树枝刮了满身的伤,脸上也挂着几道口子。
看上去,实在不太体面。
傅家两兄弟,见到他进来的第一眼,不约而同的拢了拢。
而祁风并不在意这些,沉眸扫到床上坐起的傅擎钰时,瞬间翻起汹涌的海浪,似乎要将傅擎钰湮灭般。
良久,才缓缓平息。
盯了半天的,祁风缓缓开口,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出来,只唤了声:“傅爷。”
傅擎钰点点头,刚张开嘴要说点什么,喉咙的痒意先袭,拧着眉轻咳两声。
祁风跟着拧起眉,担忧之意从眸底溢出,下意识的走上前,扶着傅擎钰睡下,然后帮他盖好被子。
一套动作自然而流畅,比傅西洲做的,从容熟练多了。
“你好好休息,晚点我再准备点药汤给你。”
傅擎钰点头,阖上眼帘之前,深深的看了眼,站在床边的两人。
而后,祁风跟着傅西洲出了房间,随后,轻手轻脚的把门带上。
傅西洲听到他一声舒缓的呼气声,仿佛一扫所有的阴霾,整个人的脸色,都好上不少。
“淮川怎么说的?”祁风转头就问:“傅爷情况严重吗?”
傅西洲摇摇头:“不是很严重,他提前有所防备,只要调养好,不会有隐患。”
“嗯,师父跟淮川,会好好照顾他的。”
别墅里,都是亲人,祁风完全可以放心。
傅西洲从飞机下来后,就跟陆靳琛碰了头,知道时青带着首领先回来,也听说首领中枪的事,随口提了句:“看过首领了么?”
话落,祁风稍好些许的脸色,瞬间又冷沉几分:“还没,回来的路上碰到陆四爷,他跟我说,傅爷醒了,我就赶着回来。”
“嗯。”傅西洲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要是打算去看首领,你最好换身衣服。”
祁风抬眸,刚好见到他转身,可还是追寻到一丝嫌弃的意味。
低头看向衣服,一眼扫到沾满泥巴的双脚,好似门口地板,留着些许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