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书房。
苏锦妍坐在沙发的中间,左右分别是陆九七跟顾北笙,其他四个孩子坐在对面。
傅西洲对于宋语鸢的信,没有什么兴趣,便没有参与进来。
“这是宋语鸢,让我务必交到妈妈手里的信。”顾北笙把口袋里的信封拿出来,递给妈妈。
苏锦妍垂眸,信封表面,只写着一排:陆夫人亲启。
字迹秀丽而有刚劲,与苏锦妍平时写报告的字体很像,因为也是她教的宋语鸢写字,相似是必然的。
她利落的拆开信封,缓缓打开折好的信纸,一股子幽然的清香随之而来,仿佛宋语鸢就在身边般,令她有片刻的恍惚。
而对面的陆斯年,则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仿佛对宋语鸢的气味,都有着本能的抗拒。
信纸a4的尺寸,一排排整齐的字迹,犹如刻印上去般,分明能感受到宋语鸢在写下时,何其认真思量后,才下的笔。
开头的标题,便是明朗的三个大字:致歉信。
妈妈,不好意思,虽然我们母女情分已尽,但请允许我最后一次,在纸面上再唤您一句妈妈,就当是给我们近二十年的感情,画上最后的句号。
当您打开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滨城,也许我们此生再也无缘相见。
很抱歉,受了陆家多年的养育之恩,却没能有机会报答、孝敬于您。
原本是有很多心里话,想对您一一倾说的,可是转念一想,您已不再是我的妈妈,我也无权再劳烦您听我絮叨,所以免去多余的话语,我还是由衷的谢谢您。
谢谢您把我带回陆家,谢谢陆家把我当成亲人,让我感受过家人的温暖,只可惜我没有控制好内心的善妒,做了不该做的蠢事,在这里我特别重要的,是要跟三哥说对不起。
如果没有我走错一步,也许三哥根本不会昏迷太久,让家人白白担心。
读到这时,苏锦妍抬眸,看了眼陆北骁。
陆北骁气色还未完全恢复,唇色略白,只是眉眼依旧没有什么光影,仿佛没听到般。
大家也看不出,他对宋语鸢的看法,但是顾北笙还是看到他的拇指,不自然的紧了紧。
或许,对于三哥来说,比起身上受的伤,曾经妹妹的变化,才算是更重的一刀。
苏锦妍接着轻声念叨,清哑的声线,在安静的书房里,竟有几分醇哑的意味。
“还有九七,想必陆家如今团结一致,肯定对你也不再有所隐瞒,关于我所做的蠢事,你也应该知晓了。
对你,我也很抱歉,没有做好身为姐姐该立的榜样,成了负面教材,你一定对我很失望。不过你对我是否还有再信任,我还是会把你当成我永远的妹妹,如果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可以给我写邮件,我一定会看的。”
陆九七认真的听着,不知道在第几句开始,眼睛就开始发肿。
这会儿,已是蓄满泪水。
她知道这次是语鸢大错特错,可是没有参与其中的她,回来就听到她已离开的消息,复杂的情绪更甚于生气。
因为不管怎么样,她们俩曾经的关系,那么好。
身为姐姐,宋语鸢是把她当成真妹妹对待。
可是那次调换仙草,又算是利用吧……
正是感情太深,才会将伤害放得特别大,令她更难理解。
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心疼,苏锦妍跟顾北笙无言的握住她的小手,在她手背上微捏,无声的安抚她。
“我没事。”陆九七强行打起精神来,重重的吸了口气,强行露出笑容来:“妈妈你接着念吧,我没事。”
比起她,笙笙姐跟妈妈,还有哥哥们受到的伤害更大。
她没能安慰到家人们,更不想让家人们,反而来担心她。
苏锦妍抬手,轻抚着小女儿的头发,又低头看向长信。
只是这次,她眉头轻拧,明显微顿了下来。
是背信里的内容,又是苦于如何表达般。
顾北笙视线随之扫过去,候了半天,没见妈妈说话,便主动温柔的接起话,十分观的说道:“下面两排没有内容,看得出来她的笔尖停顿了很久,有很粗的一个黑点,姑且猜测一下,她本来应该是想写对大哥、四哥或者还有二哥的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所以没有写了。”
苏锦妍看向顾北笙,如漾满春水般的双眼,温和的令人心安。
她的想法,其实跟笙儿是一样的,只是被卡住了,不知道怎么说而已。
对面的四个男孩子,表面上都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只是他们眸底交杂着的复杂光影,跟不可免的低气压,都化作沉默。
谁也无法,对曾经的家人,做出什么评判。
是爱是恨,皆是过往。
“最后,我还是真心的感谢陆家人,曾经对我有过不曾吝啬的亲情,我也衷心祝愿你们陆家人永远开心的生活在一起,不再有任何烦恼。
其实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写这封信,会觉得其实我已经在你们心中,无足轻重,但是我还是想对这份亲情,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再见了,陆家。”
苏锦妍念到最后,几不可闻的叹出一口气,夹含着各种情绪:“这就是语鸢想对我们说的话,不管怎么样,如今我们跟语鸢不再有任何瓜葛。
没有陆家,希望她也能重要活出自我。”
顾北笙看着妈妈,温柔细致的把信折叠收好。
虽然妈妈表面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她知道,妈妈肯定会这封信收好珍藏。
无论如何,妈妈也对宋语鸢,付出过近二十年的母爱,如果说妈妈要是直接能放下,那也就不会是她的妈妈。
“会的。”顾北笙抱住妈妈的胳膊,轻声呢喃着:“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看得出来,经过这次的事,她成长了很多,也有了明确的目标。
就算没有陆家人为她遮风挡雨,她也可以独立面对,世间的风风雨雨,陆家人教会她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苏锦妍抬手将她抱在怀里,眼眶红了一圈,闷声问道:“那笙儿这二十年来,没有我们给你遮风挡雨,又是如何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