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点。

    戒备森严的法庭,分外清冷,皮鞋与地板交碰的‘咚咚’声,连络不绝。

    顾北笙跟傅西洲,以及欧国皇室的成员,算是第二批落座的,不分前后的坐在听证席,后座几排西装革履带笔记书的,则是记录者。

    开庭的法官,亦是欧国以公平公正出名的斯密森大法官。

    “都来得差不多。”顾北笙不经意的环绕着法庭上下:“只差总统跟沃克亲自出席了。”

    傅西洲抬手看眼腕表:“还有五分钟。”

    就算是总统,也得遵守开庭时间。

    话音方落,大门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随意的交谈声。

    顾北笙轻声道:“是沃克跟来恩特。”

    沃克浑身上下散发出阴戾的气场,即便是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依旧给人感觉十分的冷沉。

    他随意扫视了一眼法庭上的人,目光落在顾北笙身上微深了几分。

    随后别开视线,与身旁的来恩特交谈,仿佛并不在意这一次公开审理的案子。

    总统紧随他们其后而至,两拨人刚好错开,分别归位。

    斯密森法官站起,向他们的国主以示最高的问候,反观沃克始终挂着藐然的笑意,问候的话语从不走心。

    总统眼中带厉的深深看了沃克一眼,今天开庭只是他反击的号角。

    沃克,等着吧,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高傲的姿态。

    思及此,他只想赶紧开庭,步入正题,抬手让法官请坐。

    “先审丹妮拉谋害总统夫人沈以玫一案,传嫌疑人丹妮拉以及事件所提供的证据。”

    沃克淡淡的看了过去,只见丹妮拉由护卫带出来。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丹妮拉站在被审问台。

    已经被整理好的证据,早就备好,摊放在众人面前。

    斯密森声音沉又稳:“丹妮拉,对于控告,你有什么想说的。”

    丹妮拉缓缓抬起头,双目无神,仿佛没听到法官的话般。

    恍恍惚惚的眨着眼睛,目光却始终没有焦距,混乱茫然的看向四周。

    顾北笙微微沉眉:“她好像有点神志不清,无意识的肢体动作很多。”

    “她在找人。”傅西洲一针见血。

    果然,丹妮拉在看到沃克时,仿佛蒙上一层灰的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同时涌入太多的情绪。

    激动、求助、委屈……

    她父亲来了!

    可她的父亲却像是看陌生人般,漠然的对上她的眸,微蹙眉头,下一秒迅速撇开目光。

    这样的举动,在她看来,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觉得晦气。

    丹妮拉将他的微表情看得清清楚楚,除了失望漠然以外,没有半分温情。

    这是……什么意思?

    由于丹妮拉半天没回法官的话,陪同的皇室们开始有些不耐烦,又碍于总统在,只能轻咳提醒她。

    沃克沉着脸:“斯密森法官在问话。”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他意思是让丹妮拉别耽误时间,早些认罪。

    顾北笙抬手支着下巴,低声吐槽:“枉为人父。”

    丹妮拉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脑袋也像是泄气的气球,缓缓垂下头来。

    她终于明白,父亲根本没想过要救她。

    就算是见上一面,他也只想早点结束离开。

    至于她的死活,没人会在意。

    呵呵。

    几秒后,她喉咙滚动着,发出绝望沙哑的声音:“我……我认……”

    罪字还未落音,身后忽然传来顾北笙清澈有力的声线:“慢着。”

    事关总统,法庭特意去掉繁琐的规矩,改成自由庭。

    所以顾北笙的贸然出声,也并没有人阻止。

    顾北笙冷冷的剜了眼丹妮拉,猜到知道丹妮拉不会乖乖指认沃克。

    但是没有想到,在沃克毫无人性的抛弃她后,她竟丝毫没有脾气。

    父亲不仁,女儿倒是念情。

    可她却并不感动,反而觉得愚蠢!

    “不好意思法官大人,我有话想问一下沃克伯爵。”

    斯密森下意识看向总统,总统不着痕迹的点头,斯密森跟着点头:“问吧。”

    顾北笙颔首道谢,随即,眸光凌凌犹如一把利刃,直冲沃克而去:“伯爵大人,丹妮拉身为您的女儿,不过二十出头,若是没有人亲自授意,她怎么敢毒害第一夫人?”

    丹妮拉没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细致心思。

    人心昭昭,出庭的众人大多都清楚,丹妮拉再怎么跋扈也只是小姑娘,无缘无故不可能想要害人性命。

    而她的身份高贵,能指使她的人,除了沃克别无他人。

    只是没想到,顾北笙一介小女生,居然敢对与沃克正面交锋。

    就不怕她出了法庭,小命不保?

    沃克微微眯眸,撑在唇边的手,无意掩住一丝轻蔑的笑意。

    根本不把顾北笙的逼问放在眼里,漫不经心的瞟向丹妮拉,仿佛在说,你还在等什么?

    顾北笙拧紧细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丹妮拉,暗暗摇头。

    丹妮拉看都没看她一眼,颤声说:“法官大人,毒害沈以玫是自己做的,洋藤花也是我亲自送过去的,整件事跟我父亲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并不知情,我认罪!”

    顾北笙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狐狸眼冷眯:“动机呢!第一夫人素来与你无来往,如果不是沃克授意,你为什么要毒害她?”

    丹妮拉转过头来,布满血丝的瞳孔,散发着丝丝癫狂的迹象,她几乎是低吼着出声:“因为我爱我的国家,我不能接受我们欧国的一国之母是一介病秧子。

    自我记事以来,她就是卧病在床,任何国际会议都没有出过面。

    我恨她,恨她没用还要占着位置,所以我希望她早点去死。”

    简直是胡扯!

    顾北笙第一次觉得发自内心的愤怒,伸手拍桌。

    傅西洲及时抬手垫在桌面,生怕她拍疼手心。

    顾北笙已经分不清是愤怒沃克能在这件事上将嫌疑洗清,还是丹妮拉的可悲。

    丹妮拉恍若未闻,转过身,面朝法官席,声音逐渐平静:“法官大人,我认罪。”

    不管父亲认不认她这个女儿,可她永远只有一个父亲。

    沃克眼中划过一丝很浅的神色,转瞬即逝,没有人捕捉到。

    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玉石,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看完一场不太精彩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