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狅好不容易明朗的心情瞬间阴云密布。
他忐忑不安地被书童推进偏院,还没听到奚娆的声音,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冲着他而来。
“陈老——您为什么要害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可从未对您不敬!”
荀毅的书童义愤填膺地跑过来,红着脸指着祁狅叫嚷。
祁狅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要开口询问,他身后的书童走过去挡在他的面前。
“你瞎胡说什么?陈先生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空理会你家公子,他一个面首,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有公主的宠爱,谁能害得了他?”
“你们怕不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不敢报复,就故意把罪过推到陈老身上吧!”
荀毅的书童气得撸起袖子,“放屁!我家公子是何等人物,风光霁月翩翩公子,如何会冤枉人?他之所以会中毒,就是因为你家先生!”
中毒?
祁狅面色一沉。
他可不会用这种下三烂的法子。
两书童互不让步,当着他的面直接对骂起来,很快就面红耳赤,扭打到一块。
祁狅烦躁地皱起眉头:“够了!别吵了,到底发生了何事,总该说清楚才是。而且公主殿下还在呢,你们这样像什么话?”
听到他的呵斥,书童俩才停下手。
奚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陈老可是来了?进来吧。”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阴冷,尽管祁狅已经知道她对荀毅有所防备,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老朽来了,听闻荀公子中了毒,可请了太医?”
奚娆正坐在床边,给面色苍白的荀毅把脉。
荀毅今日上了七八趟的茅厕,刚刚还吐了,打起了摆子,偏院的侍卫怕他是中了毒,急忙去后院禀告。
从脉象上来看,并非中毒,倒有点像疟疾。
加上他体内有奚娆培育的蛊虫,其实并无大碍,只是症状看着稍稍有些严重罢了。
麻烦的是,他的书童说,荀毅是吃了厨房送来的红豆粥之后才这样的。
而那锅红豆粥,似乎被祁狅碰过。
“老朽今日并未去过厨房。”这样的栽赃陷害未免太拙劣了,祁狅心想。
荀毅的书童满脸愤然,急道:“那厨娘说了,那锅红豆粥明明是先送去了您的房中,您胃口不好没有吃,这才端回来重新热了一遍,又给了我家公子!思来想去,整个公主府只有您与我家公子有过龃龉,不是您还能有谁?”
祁狅不悦地挑起眉梢,“笑话,老朽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上次之事既已解释清楚,我便没有再为难你家公子。更何况这种手段,老朽根本不屑采用!”
“您说不是就不是,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荀毅这书童神色极为笃定,仿佛亲眼看到了一般。
祁狅冷哼,“红豆粥经过数人之手,岂非每一个都有嫌疑?你们审问过那位厨娘了么?”
奚娆抬眸看了过来,“本主命人审问过,她否认了。她虽然对静安不敬,但论恩怨确实是没有的。”
“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祁狅愕然,心口发寒。
难道她也觉得是自己干的?
奚娆没有回答,而是轻轻给荀毅掖好被角,走到桌案边,提笔写了一个方子,交到绿雪手中。
“你亲自去抓药,速去速回。”
“是。”绿雪拿起方子便急匆匆地离开。
路过祁狅身边的书童时,蓦然叹了口气。
祁狅听得一清二楚,越发心中不安,下意识攥紧了膝盖上的毛毯。
“陈老,您看不见东西,要给任何人下药都不容易,所以本主不认为这件事是您所为。但静安喝的这碗红豆粥里确实有令人腹泻之物,而那味药材,浮萍轩里存放了不少。”
这不可能!
“我,我从未在屋里……”祁狅突然语塞,陡然陷入沉默。
因为他要治疗双腿,入住公主府时就往包袱里放了几个药包,用来每晚泡脚,舒经活络。
可那些药材都是暗卫戌托人去采买的,具体是哪些药材,他并不清楚。
暗卫戌不会如此托大,而其他人没有接触的可能。
唯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只有他身边的书童。
祁狅顿时抬起手,抓住书童的胳膊:“是你!老朽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我?”
“不不,不是奴才!陈老您不要胡说,再说了,奴才和荀公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见书童狡辩,祁狅愈发生气:“当然是为了栽赃陷害!哦——我明白了,荀毅到底用什么买通了你?你竟敢在公主眼皮子底下玩这种把戏。”
那书童急忙委屈地跪了下来,“没有,奴才没有啊,还请公主明鉴!奴才可是殿下亲自挑选出来,送到浮萍轩的,如何会做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祁狅咬牙切齿恼怒至极,急于想要澄清自己,结果一下子用力过猛,差点拧断了书童的胳膊。
“啊啊啊,痛啊!”
奚娆眯起眼睛,面沉如水,“陈老,您急什么?如果不是您指使他做的,本主自当还您一个公道。只是现在,要麻烦您换个住所,以后厨房也独立出来,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出现。”
祁狅不可置信地仰起头:“公主不相信我?”
奚娆揉了揉额角,“本主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但眼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不是您做的,所以……”
祁狅大失所望。
奚娆如此明显的维护,当真有在提防荀毅吗?
有没有可能黑妮说的那番话,只是她为了安抚自己才故意说的假话。
祁狅的心潮湿得像在海水里泡过。
他不是受不得委屈,却不甘总因为这种腌臜小事与奚娆生出嫌隙。
顿时就有些心灰意懒,打起了退堂鼓,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
也许远离奚娆,才是真正对两个人都好。
但祁狅又实在舍不得,霎时茫然无措,呆滞在原地。
他无比唾弃如今的自己,优柔寡断的不像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东山再起?!
心烦意乱之际,不自觉地曲起大拇指,一下又一下地把食指往下按,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奚娆骤然一惊,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这个动作她太眼熟了!
每当幼安因为什么事焦虑烦闷,不得已压抑情绪时,就会不受控制地这样做。
为什么陈老也有这种习惯?
她的心脏倏然狂跳,大脑白茫茫的一片。
刚想走过去再看得更清楚些,荀毅从床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疼,好疼……我的肚子好疼。”
“公主,您快看看公子吧,他这是怎么了?”他那书童焦急地对她喊。
奚娆咬了咬牙,只能暂时按捺下怀疑,转身回到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