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
“狂妄!”朱厚熜勃然大怒,“大明天下到底是他姓李的,还是我姓朱的!?”
黄锦缩了缩不存在的脖子,硬着头皮道:“皇上您小点声,李青他可能还没走远。”
“……”朱厚熜冷静下来,低骂道,“这也管,那也管,他不是自诩务实吗,何以在意这些?当真是……欺朕太甚,简直混账。”
黄锦讪然道:“李青还说,真要祧也不是不行,但不能祧仁宗,亦或中宗,呃,准确说,只能祧英宗。”
“英宗?”朱厚熜愣了愣,随即气笑道,“这话还不如不说,祧谁也是可以选的吗,当这是过家家?”
黄锦悻悻道:“反正他是这么说的,如何选择在皇上。”
朱厚熜:“……”
末了,气郁道:“就没有他这样的!”
黄锦只是赔笑,也不敢在这关头刺激,小声说,“李青还说,要是不祧,可以多费些精力提升丹药品质。”
“呵呵!我差他这点?”朱厚熜冷笑,“当朕是要饭的不成?”
黄锦:“……”
朱厚熜呼哧呼哧大喘气儿……
良久,
“英宗不能祧,这不合礼法。”朱厚熜一甩袍袖,哼哼道,“怎么也轮不到英宗,这点没的商量。”
“可若祧仁宗,李青真会跟皇上你玩命的啊。”黄锦心有余悸道,“您是没见刚才李青那杀气腾腾的样子,可不是开玩笑的,真要玩命……皇上你不是他对手。”
“……用你说?”朱厚熜怒极,却也只是无能狂怒。
抛开修长生不谈,他也奈何不了李青,然,李青奈何他,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今晚能潜入皇宫大内送丹,明晚就能潜入皇宫杀他。
事关生死,哪怕明知李青不会轻易动他,朱厚熜也不敢赌。
“这狗日的……”朱厚熜胸膛剧烈起伏,“恃宠而骄,其心可诛。”
黄锦:“……”
好一会儿,
待其稍稍平复下来,黄锦小心翼翼的说:“皇上,要不算了吧?”
“什么算了?”
“就是……不抬献皇帝进太庙了。”黄锦干声道,“时下政务繁重,大事一件接着一件,件件影响深远,当……大局为重。”
“你跟我说大局为重?”朱厚熜怒极发笑,“怎么,你这是跟李青共情了?也站在九霄指点江山?”
“奴婢不敢,奴婢……”黄锦连忙解释,“奴婢的意思是等一等,等这些大事都忙完了,再让献皇帝进太庙,皇上春秋鼎盛,何须在意早一日,晚一日?”
“一日?十年都不定完成这些政治举措!”朱厚熜叱道,“朕御极已有十八载,却还没为父亲争取到应有的名分,朕岂能再等十年?”
黄锦闷闷道:“不祧英宗,李青玩命,皇上三思。”
“你少拿李青压朕!!”
朱厚熜气得不行,“走走走,你去跟李青过去吧!”
“奴婢……”黄锦苦闷不已,蹲在炉子旁伤心起来。
朱厚熜兀自走到一边坐下,生着闷气。
主仆二人,一言不发,空旷的大殿愈发冷清。
好半晌,
“朕的烤薯呢?”
“李青给吃了。”
“……好胆!”朱厚熜再怒。
可又能如何?
“再烤,烤两块。”
“是。”黄锦起身去取,心中稍稍好受一些,皇上还是心疼他的……
…
“皇上,好了。”
“一并呈上来。”朱厚熜板着脸,坐在椅子上不动弹。
“……是。”
朱厚熜接过,一手一个,左一口,右一口,实在打不败李青的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赢得李青。
你吃一块,我吃两块!
黄锦心情郁闷,皇上你都吃了啊?
“嗝儿~”朱厚熜硬塞下两块烤薯,长长呼出一口抑郁之气,道,“李青那厮真说了若是一个不祧,给提升丹药品质?”
黄锦点点头。
朱厚熜咬了咬牙,冷哼道:“好,朕这次就给他个面子。”
“……皇上英明!”黄锦放松下来,安慰道,“献皇帝性情恬淡,一向与世无争,不会在意这些虚名……”
“朕有说不抬献皇帝进太庙?”
“啊?”
“睡你的觉去吧!”朱厚熜撂下一句,转身就走,留黄锦一头雾水。
~
余姚。
租住的小院里,朱厚照耍了一套太极养生拳,正欲去街上吃早饭,忽觉眼前一花,一人跳院墙进来。
不用看清来人,朱厚照便已确定了其身份。
“服了你了,敲一敲门能累着你怎地?”
“小云没情况吧?”
“好着呢。”朱厚照舒展四肢,舒服的直哼哼,“吃早饭去不去?”
“不了,你给我带回来便是。”李青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成吧,话说你这速度可真快,才七日功夫……”朱厚照坏笑道,“你要是去了唐朝,一骑红尘妃子笑,怕不是要改成……一个李青玉环笑。”
“恶俗!”
“……吃啥?”
“都行。”
李青面无表情地去打水……
洗去一路风尘,换上洁净衣衫,不多的疲惫感尽去,李青搬张椅子坐在檐下,托着下巴发呆。
“早饭来喽……”
朱厚照颠颠儿跑进来,将油纸袋塞给李青。
李青往里瞅了一眼,满脸黑线。
“吃啊,怎么不吃?”
李青嗅了嗅鼻子,“你吃了什么?”
“鲜肉馄饨、虾米粥、灌汤包,怎么了?”
李青勃然大怒:“你吃那么丰盛,就给我吃烤薯?”
“不是你说都行的嘛。”朱厚照干笑道,“太医都说了,多吃粗粮有助于长寿……呃呵呵,拉出来都一样,何必在意吃进去……”
“啊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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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建伯府邸,为小云诊治之后,三人一起出了门。
两个走着,一个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时遇上阳明粉,浅谈两句什么的,行路并不快。
木轮椅是朱厚照做的,抄袭李青的创意,却有模有样。
“老王,我这手艺如何?”
“嗯,很厉害!”
李青神色怪异。
好像大明历史上,是有个木匠活不赖的皇帝,难不成就是正德?嗯,大抵没错了,也只有正德才会这么无聊……李青好笑摇头。
这一对都十分聪明,但还是有区别的,朱厚熜的聪明,更多是体现在帝王心术之上,朱厚照的聪明则就广泛了。
语言,兵法,经济,手工艺……妥妥全能王。
哪哪都好,就是不学好!
“离乡镇学塾多远啊?”朱厚照故意气喘吁吁,“早上吃的馄饨虾粥灌汤包都消化完了,李青你推一会儿。”
我只吃了块红薯,且口感远不如黄锦烤的……李青捶了他一拳,接过手,推着小云继续前行。
“再有个七八里就到了最近的乡镇学塾了。”王守仁笑着说,“看过学塾之后,我请你们下馆子。”
“你荷包够吗?”朱厚照问。
王守仁淡然一笑,想说些什么,似又想起了什么,悻悻道:“只要不山珍海味的点,够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爷爷不气,孙子更是没品,王守仁可不敢托大。
…
午时初,三人来到学塾,有小云这个余姚第一明星在,自然不会受到阻拦,很轻易地就进入其中。
这座学塾可真不小,占地足有五亩,学堂屋舍也不小,共有七座,只是过于简朴了。
看得出来,杨慎这是把钱都花到了刀刃上。
离老远,就听到了读书声……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
读的是荀子的《劝学》,声音多为稚嫩,朝气蓬勃,赏心悦耳。
李青朝阳明粉道:“能说说学塾的学生,年龄构成吗?”
阳明粉颔首,介绍道:“多是八岁到十五岁,再之上,学塾就不招收了。”
“这是为何?”朱厚照问。
“这是县老爷定的规矩,称是八岁之下,教育成本太高,十五岁之上,要么就是奔着功名去的,学塾只教书育人,不为学生追求功名。”
朱厚照:“要不是呢?”
“都十五岁了还没读书认字,也学不出个啥路数。”阳明粉叹道,“其实,县老爷如此,也深有苦衷。”
李青微笑道:“可是为了限制学生?”
“嗯,一个乡镇可装不下一乡人口,免费读书的诱惑太大,真要不做年龄限制,学塾非挤爆不可。”阳明粉解释,“县老爷还说,十五岁之上观念已定,且都是家中的优质生产力,甚至都快要成家了,当以养家糊口为重。一来,这个年龄再读书,很难有所建树;二来,百姓养孩子本就不易,可以接替父母扛起一部分养家重担了,若再来读书……容易起家庭矛盾。”
“有此明文规定,对谁都好!”阳明粉说道。
朱厚照沉吟道:“如此,就不会有矛盾吗?”
“总体来说,都能接受。父母长者乐意如此,因为他们不愿家中流失优质生产力,当事人有一定苦闷,却也只会认为自己命不好。”阳明粉解释,
“再者说了,他们虽不能读书,他们的下一代,却是可以的嘛。只做年龄限制,不论贫富贵贱,对百姓来说,这是难得的公平了。当然可以接受。”
李青赞道:“不愧是状元郎!”
那是,也不看谁钦点的……朱厚照欣然又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