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港口。
李青到时,沈鑫已经在等着了。
见他这一行人过来,沈鑫立即上前,含笑道:“大人,一百万两银子已就绪,您点点。”
“不用了,沈老板的信用本官是信得过的。”李青摆了摆手,道:“欠的赋税,以及余下的欠款,希望沈老板在年底前结清。”
“那是自然。”沈鑫连忙保证,“最迟今年腊月,保证送至京师。”
讨好朝廷,才能换来朝廷的支持,有了朝廷支持,他才能进一步壮大,这个道理,已经尝到甜头的沈鑫理解深刻。
李青挥一挥手,“将银子搬到船上,随后出发!”
“是。”
随行锦衣卫立即甩开膀子,往船上搬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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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路不但速度快,且十分安逸。
一路上,见什么都好奇的小家伙儿,活泼得不行,逮着李青问东问西。
见小家伙儿一点也不晕船,李青大感放松,一一解答小家伙的问题。
天上飞的是什么,水里游的是什么……一路欢乐多。
十余日后,抵达京师。
马上都三月了,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京师一点也不冷,完美错开了严寒。
“干爹,家在哪儿啊?”
“不远,快到了。”李青摸着小家伙儿的脑袋,“马上干爹要先进宫一趟,你跟这位小公公玩一会儿好不好?”
“好吧!”小家伙儿怏怏点头,“那干爹你可得快点儿回来。”
“嗯,好。”李青点点头,朝一旁小太监道:“劳烦公公了。”
小太监连忙摆手,“李大人气,举手之劳。”
王振发过话,对李青要礼遇,只能交好,不得交恶。
主要是上次李青反杀事件,让王振着实出了口恶气,加上李青和他一样,都不受群臣待见,他自然亲近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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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李青将银子直接带了进来。
到底是入户部的账,还是入内帑,让朱祁镇自己做主。
看着闪闪发光的雪花银,朱祁镇高兴的合不拢嘴,但很快,他就止住了上扬的嘴角,皱眉道:
“怎么就这么点儿?”
“沈鑫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钱,不过他已做了保证,今年腊月前,连赋税带余款,全部结清。”李青解释了下。
朱祁镇不悦道:“他那么大的产业,竟然连账都还不起,朕才不信呢;
就算真还不起,他不会卖些资产吗?”
“那样的话,他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李青说,“现在金陵的海上贸易,都垄断在他手里,前期开销确实极大。”
朱祁镇眉头紧皱,不过想到后续大量白银,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生意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最好。”朱祁镇道,“最迟明年春,商船数量就能过百艘,下西洋是该提上日程了。”
顿了顿,“这一点,群臣已经有所预料,先生以为他们会如何应对?”
“这个我也说不好。”李青道,“不过,不管他们使什么招数,都无法阻挡朝廷下西洋。”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朱祁镇自得道,“最多不过是再平一次乱罢了,他们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李青点点头:“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下西洋本身,而是商品,现在不比永乐朝,那时候西洋贸易全由朝廷垄断,如今则不然;
由于海上通商下放民间,以及前些年的贸易停滞,现有的生产力跟不上,必须要着重培养产链,做到自给自足。”
“又要花钱啊!”朱祁镇叹了口气,满脸心疼。
李青无语:“做生意哪有不投资的啊?”
朱祁镇拿着一块银元宝,左手倒右手,“先生的意思是,再建织造局?”
“不错,就建在…天.津港吧。”李青道,“天.津港距离京师很近,从那里出海口贸易,皇上也能对海上贸易有直观认识。”
朱祁镇微微点头,沉吟道:“后面可能还要平乱,不能花太多钱,先紧着丝绸来,其他的暂且放放。”
“皇上英明。”李青道,“我的建议是,在辽东地区颁发种桑政策,那里地广人稀,不用担心粮食问题,种桑能提高收入,在那里很好推行。”
朱祁镇颔首,“成,这个朕来办,织造局的事你来办。”
李青翻了个白眼儿,“皇上,没你这么使唤人的吧?”
“先生,不是朕说你,你还不够舒服吗?”朱祁镇一副掏心窝子模样,“你看看,谁能跟你似的,一年上朝的时间,都不足两个月?
谁能跟你似的,一请假,就是俩月?
朕这回可是没扣你俸禄啊!”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李青吐槽,“是,我是不常上朝,但我干的活少了吗?”
朱祁镇脸上一热,讪讪道:“都是为了大明,就别说什么谁干的多,谁干的少这种话了。”
你是懂不要脸的……李青说道:“俗话说,多劳多得,皇上你是不是得……?”
咋还要钱呢?朱祁镇心中不爽:朕这么器重你,你怎么就知道要钱?
少废话,给不给吧?李青比他还不爽:我都跟太祖明要过,你搁这儿扯什么犊子呢?
君臣二人,对峙良久,朱祁镇突然一笑:
“先生劳苦功高,朕又岂是一毛不拔之人?”
说着,打开一口箱子。
李青眸光一亮:这抠门的朱祁镇,总算是大方一回。
他矜持着上前,正欲说两句场面话,却不料朱祁镇抓起两锭银元宝,塞到他手里,“先生先花着。”
李青:(¬_¬)
朱祁镇脸一红,意识到确实有些少,于是又补了两锭银子,“够不够先生?”
“……”
“这样够不够,先生?”朱祁镇又加了一锭。
李青懒得跟他掰扯这点碎银,淡淡道:“臣一路舟车劳顿,乏得厉害,皇上若无其他事,容臣告退。”
“那就歇两天。”朱祁镇道,“不过歇好了要干活啊!”
你这样会失去我的……李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刚转过身,就听朱祁镇道:“先生留步。”
“又怎么了?!”李青声音有些大,吓了朱祁镇一大跳。
“没、没什么。”朱祁镇弱弱的说,随即想到自己是皇帝,腰杆顿时又是一硬,清了清嗓子,道:“朕听人说,你在金陵认了个干儿子,好像是……曹国公府的娃娃。”
“昂。”李青问,“我带他回来了,皇上要见见?”
“那倒不用。”朱祁镇摇头。
“……你叫我的意义何在?”
“朕就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认干儿子?”朱祁镇拖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李青,“先生是…有难言之隐吗?”
“要是那样,朕……哎哎哎,先生你撸袖子干嘛?”朱祁镇看出来了,李青这是想揍他。
奇怪的是,他只有害怕,竟升不起愤怒。
朱祁镇连连后退,终究没喊出那句:“护驾~!”
李青将他逼到御案前,伸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给朱祁镇一个‘你小子注意点儿’的眼神,转身就走。
直到李青离开视线,朱祁镇才醒过神来,气急败坏道:“搞什么?
麻烦搞搞清楚,谁是君,谁是臣好不好?”
他越想越气,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丢脸,嘴里骂骂咧咧:“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活该你升不了官儿,
给你个七品都给事中职位,也就到头了!”
~
“干爹,你终于回来了。”小家伙撒欢似的跑来,一头扑进他怀里。
李青抱起他,亲昵地在他鼻尖上刮了下,随手掏出一锭银子,“麻烦公公了。”
“李大人气,这多不好意思啊。”小太监不着痕迹地将银子塞进腰包,“那咱家就先回宫了。”
“公公慢走。”
李青笑笑,然后抱着小家伙儿进了屋。
“饿不饿?”李青问。
小家伙儿揉了揉肚子,点头道:“饿了。”
“干爹给你做好吃的。”
家里多了口人,还是个幼儿,平白添了许多麻烦,却也多了些烟火气,多了分温馨。
李青不可能把小家伙儿走哪带哪,于是找了俩丫鬟。
于谦也把驴牵了回来。
经过上次以后,群臣对李青的恐惧深入骨髓,没人再打他主意。
毛驴很有灵性,竟还认识李青,拱着他的手,表现的很欢快。
家里添了几口人,毛驴也回来了,一下热闹了起来。
浓重的烟火气,极大程度上削减了他的孤独感。
…
五日后,朱祁镇来访,让他去天.津港,监督织造局的建设。
李青不想去,“皇上,织造局都建好几个了,工部有详细的图纸,你要不放心,让东厂、锦衣卫看着也就是了,没必要让我去啊!”
“先生总不能一直在家总闲着吧?”朱祁镇心道:朕的钱不能白花啊!
我闲着你就那么难受?李青真是服了,“皇上,我之前给你说的事,你着手准备了吗?”
“什么事儿?”朱祁镇问。
“挽救大明宝钞啊!”李青道,“跟日本贸易往来也有这么长时间了,铜没少运回来吧?”
“这倒是。”朱祁镇点头,旋即迟疑道:“按先生的说法,这造钱完全就是赔本的买卖,又不能直接花,让人用宝钞换,这是不是太亏了呢?”
李青问:“皇上你是不是觉得,用铜换纸亏?”
“难道不是吗?”朱祁镇反问。
李青扶额,哀叹道:“你是皇帝啊,要是连你也有这种想法,那大明宝钞真就没救了。
是,从表面看,这的确是个赔本的买卖,等于白白把钱撒了出去;
但这是在挽救大明宝钞啊!”
“可是……”
“可是什么?”李青揶揄,“当初你大印宝钞的时候怎么不可是?
俗话说: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你之前欠的债,是时候还了,趁着现在有资源,趁着宝钞还有的救,
眼下正是挽救宝钞的最佳时机,要是就这么错过,你以后会后悔的。”
“朕说两句,朕这不是抠门,朕是担心……”
你就是扣……李青问:“你担心什么?”
“动乱再起啊!”朱祁镇道,“打仗是最烧钱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银子,又要建织造局,又要赔本铸铜钱,万一……”
“不用怕。”李青道,“沈鑫那儿还欠着朝廷两百多万两银子,加上从去年累积的商税,年底仅他一人给朝廷的钱,就不会低于五百万两,钱绝对够使。”
朱祁镇纠结片刻,咬牙同意:
“成!那就大铸铜钱,用以挽救大明宝钞信用,这件事你来负责。”
李青微微一笑:“臣遵旨。”
挽救大明宝钞的策略,终于提上日程了。
…
ps:今儿两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