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朱高煦,在其心窝处连点数下,然后看向朱瞻基:看不多行了。
“他没事儿吧?”朱瞻基问。
“还好,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要紧急治疗。”
朱瞻基点点头:“来人,将汉王府查封了!”
……
次日,汉王一家被套上枷锁,随大军赶赴京师。
路上,有人建议:汉王和赵王交情莫逆,不如将赵王也一并拿了。
李青极力反对。
朱瞻基也深知那样做的危害,没有采纳对赵王出兵的意见。
燕王这一支,人丁算不上兴旺,仁宗已故,汉王这一脉也废了,要是再对赵王动手,那燕二代可就全军覆没了。
且朱瞻基自己还没儿子,宗室不能再削弱了。
~
一日后,朱高煦幽幽醒来,十分虚弱。
“你醒了。”李青叮嘱道,“你现在不能动怒。”
朱高煦挣扎着坐起身子,掀开轿帘往后看了一眼,满脸不甘。
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但无法接受以这种方式失败,输的太窝囊了,简直跟闹着玩儿似的。
“朱瞻基呢?”他咬牙道,“本王要和他单挑。”
“……你觉得他会和你单挑吗?”李青翻了个白眼儿,“到京师后好好认错,我可以保证你一家无恙。”
“你?”朱高煦冷笑:“我凭什么信你?”
李青反问:“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朱高煦呆了呆,继而疯癫起来:“老子和他拼了。”
“咻!”
李青一记手刀,朱高煦再次晕厥过去。
“这暴脾气……本事赶不上老四,脾气倒是不逊于他。”李青嘟囔道,“你还是昏着吧。”
傍晚,朱高煦再次醒来。
两天滴水未进的他,满脸憔悴,嘴唇干裂,一脸的落寞。
这次,他没有再大吵大闹,但无声的沉默更让李青担忧。
这厮……不会想不开吧?
“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朱高煦不答,自顾自道:“我这一辈子,就他娘是个笑话!”
“其实……你还是有功劳的。”李青尝试着安慰。
但朱高煦根本就听不进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小他就告诉我,我最像他,他带我去军营,逼我上战场,他说大哥身体不好,他说要我好好努力……”
他喃喃自语着,最后带着滔天怨气:“我混成今日模样,全拜他所赐,娘的,我这辈子……算是毁他手里了。”
最后的最后,朱高煦叹息一声:“算了,就这样吧。”
他蜷缩着身体,大暑的天儿,好似冷到了骨子里。
李青也不知该如何劝他,老四确实不地道。
坑爹的儿子常有,但这么坑儿子的爹,却几乎没有。
憨憨真是……被老四给玩儿坏了。
简单代入了一下,李青都替朱高煦不值。
靖难之役水分是大,但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朱棣赢的并不轻松。
这其中,朱高煦没少出力,曾数次救朱棣于危难。
在那场长达数年的战争中,朱高煦是真真的豁出性命去拼,他的功劳不比守城的小胖小,更有甚之。
而最终……
李青叹了口气,暗道:“朱棣啊朱棣,你可真够混账的,死都死了,还要我给你擦屁股。”
~
朱高煦明显是不想活了,食物递到嘴边都不吃。
对此,李青也无可奈何,只能在昏睡期间,给他灌些鸡汤什么的,待到京师时,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儿,几乎脱相。
朱瞻基并未痛下杀手,只是将汉王一家圈禁在王府,令人日夜监视,不准外出。
这一趟亲征,没动一兵一卒,却收获颇丰。
连藩王动乱都无法撼动朱瞻基丁点儿,朝堂真正意义上平静下来,也没人再攻讦内书堂。
李青心情放松,离退休更进一步。
……
进京后,朱高煦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任凭汉王妃如何劝说,都无动于衷。
消息传到皇宫,朱瞻基也不禁犯了难。
坦白说,他并不想杀朱高煦,不是心慈面软,而是没必要。
为了杀一个毫无威胁的藩王,从而背上杀叔的罪名,着实不划算。
“青伯,你可有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亲自走一趟或许有用。”李青建议道。
朱瞻基想了想,点头道:“也罢,那我就走一趟。”
顿了顿,他哼道:“我不是建文,他若真一心求死,那就让他死好了,这杀叔的罪名,我是不想背,但非不敢。”
李青见他不似说笑,原本想回家步子停顿下来,“我跟你一起吧。”
“嗯。”
.
两人来到王府,朱高煦也不见驾,倚在床头谁都不鸟。
朱瞻基劝了一阵儿,后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有些火了:“朱高煦你真想死?”
朱高煦轻抬眼皮,讥讽道:“我想死,你敢杀吗?”
“你以为我不敢?”朱瞻基反问。
“都是一家人,心平气和好好谈不行吗?”李青无奈道,“你们这样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老子闹得笑话够多了,不怕这一回。”朱高煦光脚不怕穿鞋,“倒是大侄子,你敢动我一根指头试试?”
“试试就试试。”朱瞻基上去就是一拳,将朱高煦打倒在床头,洋洋得意道:“就这?”
朱高煦勃然大怒,愤然起身,但多日不进食的他太虚弱了,刚一起身,就两眼一黑,倒回床上,有气无力。
“娘的,你个小兔崽子趁人之危,有种咱们择日再战。”
“你老了,恢复后也不是我对手。”朱瞻基淡淡道。
朱高煦咬牙道:“你少得意,待老子恢复看不把你屎打出来。”
“那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朱瞻基冷笑,“李青,我们走。”
“你先走吧,我再待会儿。”李青道。
“……随便你。”朱瞻基一甩袖子,怫然离去。
李青走到床前坐下,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就是死,也得赢一次。”朱高煦眸光坚定。
“唉……”
李青没有再劝,朱高煦太执拗了,执念之深,根本不是旁人劝得住的。
“你既然想赢,就好好吃饭,这个样子可赢不了他。”
“不用你教。”
“……”
永青侯府。
李青一到家,管家就迎了上来。
“老爷,家里来了。”
“谁呀?”
“于大人,在堂呢。”
李青点点头:“成,我这就过去。”
走进堂,正在品茗的于谦,连忙起身,拱手道:“见过尚书大人。”
“跟我还气什么。”李青笑着走到主位坐下,“坐,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下官是向大人辞行的。”于谦说。
李青有些意外:“去哪儿?”
“江.西。”于谦道:“皇上命下官担任江.西巡抚,掌管江.西一省事务。”
“这倒是个好差事,恭喜啊!”
于谦不好意思道:“多赖李尚书提携,不然巡抚之职可轮不到下官。”
“哎?不能这么说,常言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以你的本事,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儿。”李青笑道,“有没有我,你都会脱颖而出。”
“哪里哪里……”
套一阵儿,李青进入正题:“江.西是海上贸易的主要货源地之一,这次去江.西,除了民生财赋外,海上贸易也要多加关注;
还有宁王、淮王,他二人都是江.西的藩王,你多看着些,若发现他们与民争利,需立即上报朝廷。”
“下官明白。”于谦认真点头:“尚书放心,无论涉及到谁,下官都会秉承公道,绝不袒护。”
“嗯…也别太刚。”李青叮嘱道,“同样的事儿,处理方式的不同,差异也会很大,低调而公正的做事,才是上上之选,一味硬刚并不可取。”
于谦拱了拱手:“下官谨受教。”
李青笑笑:“什么时候动身?”
“明儿一早就走。”
“那还有时间。”李青起身笑道,“走,咱们去凉亭喝一杯,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于谦也笑了:“固所愿不敢请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