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声尖锐,顿时吸引了朱高煦注意,“什么声音?”
“没什么,可能是闹耗子了。”李青瞥了眼屏风,轻咳两声,磨牙声戛然而止。
朱高煦也没多想,继续埋汰道,“就他那熊样,也不照照镜子,他哪有一点……”
“嘎吱吱……”
尖锐的磨牙声再次响起,朱高煦皱眉道,“先生,你家这老鼠也太猖獗了吧?”
“呃呵呵……估摸着是我长时间不在家,下人比较懈怠,这才闹了耗子。”李青笑道,“我们继续,回头我让人好好清理一下。”
“这些下人也真是……”朱高煦哼道,“得多调教调教,回头我把府上的下人送来些。”
“算了算了,我不好那个。”李青摆手。
朱高煦怔了一下,旋即会意,探手入怀掏出一个布袋儿,沉甸甸的,砸在桌上分量十足。
从金豆撞击的声音判断,不下百两。
“先生,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啊哈哈……汉王气。”李青笑眯眯地收下,“来,喝酒。”
“哈哈……喝。”
朱高煦颇为高兴,又连续饮了数杯酒,见李青毫无表示,他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当初李青的秉性……
“那个先生啊,你看我怎么样?”
“汉王勇猛善战,乃英雄也。”李青含笑道。
闻言,朱高煦更喜,正欲再进一步,却在此时,太监特有的尖锐声响起:“永青侯在家吗?皇上来了。”
“在家!”李青扬声喊了一句,笑道,“汉王稍等,我去迎迎皇上。”
“父皇来了?”朱高煦心中一突,连忙拉住李青,“先生,我今儿没来过。”
说着,他连忙收起酒杯、筷子,就朝屏风跑。
“汉王……”
“嘘~小声点儿。”朱高煦扭头,焦急道,“让父皇知道我来先生这儿,于你于我都无好处,我躲一阵儿,你别给我露馅儿了。”
李青还想再说什么,朱高煦却已经绕到了屏风后面。
见状,也只好先去迎朱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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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一溜烟儿跑到屏风后,刚立定身子,就看到一大黑耗子。
(�1�9`�1�9Д�1�9�0�7)!!“大、大……”
“嘘,你小声点儿,爷爷马上就进来了。”朱瞻基一把捂住二叔的嘴,也顾不上计较辱父之仇,“二叔,你也不想被爷爷发现吧?”
朱高煦别过头去,声音却也压得极低,“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比你早就是了。”
“那刚才……”朱高煦讪讪道,“你都听到啦?”
当着儿子骂老子,憨憨多少有些心虚。
“都听到了,二叔这嚼舌根子的本事见长啊。”朱瞻基冷哼道,“我爹是胖了点儿,可……”
“那是胖一点儿吗?”朱高煦见侄子出言不逊,当即反唇相讥,“整个皇宫还有比他更胖的存在吗?”
“你……”朱瞻基强行挽尊,“那叫稳重,总比你这种只知打杀的憨憨强。”
朱高煦大怒:“好小子,老子再不济也是你二叔,你放肆……”
“唔唔……”
“快闭嘴吧你。”朱瞻基捂住他嘴,附耳道,“爷爷进来了,不想被发现你就老实点儿,不然一块玩完。”
朱高煦气够呛,但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敢大声驳斥,恨恨扒拉开嘴上的手,侧耳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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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小日子过得真不错。”朱棣吃味道,“可比朕强多了。”
李青无奈,“皇上,我明儿就去印刷局,加大力度刊印大典。”
“昂,这人呐就不能太闲。”朱棣脸色好看不少,来到桌前坐下,“大典是该尽快刊印,国库穷的叮当响,朕连犒赏将士的钱都没有了。”
为什么没钱你心里没数吗……李青翻了个白眼儿,画饼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好好干,争取早日解决大明财政危机。”
朱棣点头,他现在没心思消化大饼,轻叹道:“文官是越来越不好管了啊!”
“自古皇权不下乡。”李青语气带着无奈,“历朝历代,都没有存粹的商人,商人大多都是富绅,地方富绅往上数,祖上都出过高官,包括现在的大明;
官员大多皆出自富绅家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自然会为家族谋福利。”
这是一个无解的症结,历朝都是与士大夫共治,历代皇帝也是秉承着自己吃肉,臣子喝汤的策略,可到了大明就不一样了。
朱元璋的重农抑商,除了想快速恢复生产之外,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富绅的财力。
老朱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宋朝商业发达,可谓富的流油,这些都是人人皆知的事儿,他又岂会不懂商业的利益?
不过是为了限制富绅罢了!
但老朱杀人虽多,但限制富绅的手段还相对温和。
而老四就不同了,将丝绸、茶叶、瓷器……这些暴利行业尽数垄断,富绅不反抗才怪。
“你可有办法?”朱棣问。
李青沉吟片刻,道:“给他们一点好处。”
“呵呵。”朱棣冷笑,“今儿朕退一步,明儿他们还想让朕退十步,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李青苦笑,“皇上,不是每任皇帝都如你,如太祖这般,到时候若弹压不住,来个集中大爆发,大明必将迎来阵痛!”
“看来你也没什么好办法了。”朱棣面露失望,哼道:“朕绝不会退让,即便退让,那也是后继之君的事儿,永乐一朝,官绅休想崛起。”
朱棣跟朱元璋一个样儿,都是属倔驴的,李青知道多劝无益,便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谈。
“皇上来此,是有事儿吧?”
“嗯,现在兵部尚书一职空缺,朕不想在文臣中挑选,你来担任吧!”
李青顿感头大,“从勋贵里挑一个不成吗?”
“少废话,让你干你就干。”朱棣没好气道,“有能力的勋贵不是死了,就是太老了,三代勋贵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除了你,朕找不出其他人。”
“皇上以为,张辅如何?”李青问。
“他已是国公。”朱棣道,“皇明祖训,国公不得在朝中再任有实权的官职,防止一家独大,现如今张辅的影响力已经足够大,朕也不想破例。”
李青无奈点头答应,“话说,皇上这次……手段有些过激了。”
“你是说罢黜兵部尚书、斩侍郎?”
“嗯。”李青苦笑,“这又不是重大军情延误,按罪论处,不过是罚些俸禄,撑死降职,皇上却直接把人给罢官、诛杀,于理不合!”
朱棣冷哼:“朕就是让他们知道,试探朕的代价。”
“……”李青摇头,“大家遵从规则,都是在规则中做事,文官利用规则试探,皇上也可以利用规则反制;
可皇上却屡屡打破规则,长此以往下去,把人逼急了,他们未尝不会打破规则。”
李青叹道:“当所有人不顾规则,那可就要乱套了,望皇上三思后行,不是说不能杀人,而是不能这么明着不讲道理的杀。”
朱棣沉默少顷,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个朕以后注意。”
看老四如此听劝,李青趁热打铁:“这次太子党遭受严重打击,汉王党愈发势大,皇上这是打算扶持汉王吗?”
屏风后,叔侄俩一听这话,当即放下恩怨,竖耳聆听。
“汉王?”朱棣不屑道,“瞧瞧他那尖嘴猴腮的样儿,他哪有一点帝王气概?”
“嘎吱吱……”
尖锐的磨牙声响起。
朱棣一愣,瞥向屏风。
“臣长时间不在家,闹耗子呢。”李青连忙解释。
“闹耗子……”朱棣摇头失笑,“弄包耗子药,一包药死一窝儿。”
李青:“……”
他转移话题:“那皇上的意思是……继续扶持太子?”
“扶持他?”朱棣冷哼,“就他那熊样,又胖又怂……”
“嘎吱吱……”
又是一道磨牙声响起。
朱棣挠了挠头,“李青,你家这是闹了耗子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