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狱。
欧阳伦恢复了镇定,看着李青的眼神充满不屑,“你就等着倒霉吧!”
“该倒霉的是你。”
李青拿出供词,“洪武十四年春,你贩私茶三十五辆马车,路过关卡时,家奴殴打巡检税吏,致使税吏张二蛋、刘铁柱丧命,你可认罪?”
欧阳伦鼻孔朝天,冷笑连连,“李青,你不会真以为能置我于死地吧?
纵然我走私茶叶,殴打官吏,我欧阳伦一样是驸马都尉!
公主在,我就在!
皇上最多免我的职,可你就不一样了。”
他怨毒道,“我的那些连襟个个有权有势,等从这里出去,你就等着被我们报复吧!”
“你那些连襟?”李青笑了,“你可真看得起自己,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人家凭什么帮你?”
欧阳伦坦然道:“是,我是没那个本事,但安庆有啊!
而且你别忘了,安庆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小女儿,娘娘和太子一定会保我无恙。”
“执迷不悟!”
李青轻轻摇头,朝牢门外的陪审刘强道,“记上,驸马都尉欧阳伦承认贩私茶、殴打官吏致死。”
转过头,接着问道:“我再问你,你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茶农茶叶,茶农报官,你却指使地方官暴力镇压,致使茶农难以生计,间接害命无算,你可认罪?”
欧阳伦冷哼:“公主没来之前,我不会再说一个字。”
事到如今,欧阳伦仍如此嚣张,且有恃无恐,可见他在巴蜀是何等霸道了。
李青怒气上涌,沉声喝道:
“回话!”
好一声喝。
上一刻还无限嚣张的欧阳伦,顿时脸色惨白,心脏仿佛被大锤猛然击打,甚至连灵魂都在悸动。
他不自禁后退两步,一个立足不稳跌坐在地,蓦然抬头,看向李青的眼神如同见了鬼。
鬼使神差道:“我…我认罪。”
“李青!”远远传来一声娇喝,安庆公主俏脸寒霜,提着裙裾快步走来,“李千户!”
李青起身拱手,“下官见过公主殿下。”
安庆见他礼仪不失,脸色略微缓和,“审案暂告一段落,你回去吧!”
“敢问公主殿下,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你……”安庆眼眸微眯,狠狠的瞪着李青。
李青也不惯着她,“若非皇上旨意,恕下官难以从命,下官正在审问钦犯,还请公主回避。”
“李青……”安庆气结,伤心道:“本公主看错你了。”
“……”可别这么说,搞的跟咱俩有一腿似的,李青面无表情,“请公主回避。”
“皇后、太子有旨意。”安庆道,“暂停审讯,将驸马移送驸马府,等巴蜀查出实情再审。”
李青拱了拱手,“恕难从命。”
“你敢抗命?”
“锦衣卫只听命皇上一人。”李青不咸不淡道,“皇上令我审讯驸马欧阳伦,下官怎好半途而废?”
“你……”
安庆纵有苏秦之才,对上油盐不进的李青,也是无可奈何。
只好朝刘强等人道,“你们先退下,本公主和你们李千户有话说。”
刘强一行人面面相觑,随后看向李青。
“不用听她的,就在这儿待着。”
李青对安庆道,“公主若有话,不妨等下官审完案子再说。”
安庆很悲愤,她还从没被人如此顶撞过,见实在说不动李青,也顾不上公主仪态了,干脆撒起了泼。
李青顿感头疼,到底是公主,他还真不能拿安庆如何,对方撒泼打滚、胡搅难缠,案子今儿是审不下去了。
“呼~”
李青吁了口气,拿起已审出的罪状送到欧阳伦面前,“画押!”
“不画!”
欧阳伦见老婆来了,又傲娇起来。
娘的,还治不了你了。
李青火大,冷声道:“按大明律,罪犯不在口供画押,立杖八十!
来人,给我打!”
欧阳伦声音微颤:“公主救我。”
“李青你敢!?”
“打!”
几个锦衣卫略一犹豫,抄起廷杖冲进大牢。
欧阳伦真的怕了,大叫道:“公主快救我。”
安庆公主也慌了,她没想到李青竟敢真的对驸马用刑,梗着脖子就往大牢冲。
“挡住她。”
十来个锦衣卫立即结成人墙,把牢门堵得死死的。
“啊呀……”安庆公主肺都快气炸了,“李青,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青不为所动,“行刑!”
“啪啪啪啪……”
欧阳伦被两个锦衣卫用杀威棒摁在地上,另外两个锦衣卫,举起板子就往他屁股上招呼。
欧阳伦疼得死去活来,小傲娇很快粉碎,“我画押,我画。”
“不能画。”安庆喝道,“你先忍住,我这就去找皇兄、母后。”
“我……我忍不住啊!”
安庆看着这个不争气的驸马,一脸恨铁不成钢,“哪里就疼死你了呢,等着,我一会儿就带人来。”
说罢,恨恨的瞪了一眼李青,提起裙裾就往外冲去。
欧阳伦疼得嗷嗷叫,但也确实忍住了,他也知道,一旦画押事情就再无回转的余地,眼下他也只有寄希望于老婆了。
老泰山靠不住,不过大舅哥和丈母娘还是可靠的,有他们在,欧阳伦自觉应该无事。
八十板子下去,欧阳伦丢了半条命。
这还是单纯的‘打’,要是‘着实打’不用八十板子就能要了他的命。
如果是‘用心打’只需二十板子,就能让他见阎王。
李青走到欧阳伦面前,“你画不画押?”
“不画!”欧阳伦也卯上了,“我就不信你敢打死我。”
“确实不敢。”李青轻笑道,“不过,我可以继续用刑啊。”
“上拶刑!”
拶(an)刑,俗称夹刑,用拶子套进手指或脚趾,再用力收紧,非常人能忍受。
不过这在锦衣卫里酷刑里,只能算是一般,比这个残忍的多了去了,尤其是‘洗涮’,先用滚烫的开水浇,浇完用铁刷子涮,直至涮的只剩白骨。
少顷,欧阳伦十指被夹,随之收紧,欧阳伦那本就不硬的骨头,片刻就屈服下来。
“停啊……快停下,我画,我画还不成吗?”
看着面前的供词,欧阳伦满心悲愤,却也不敢再嚣张,老老实实地画了押。
李青收起供词,满意的笑了笑,朝刘强等人道:“今日就先审到这儿,你们出去吧!”
刘强等人知道,老大这是在变相的保护他们,感激地点点头,拱手退了出去。
这些人都有家室,妻儿老母靠着他们养活,李青不想他们被迁怒。
小半时辰后,朱标匆匆赶来,安庆却没跟来。
本来半死不活的欧阳伦立即精神起来,爬到牢门口哭诉道,“皇兄,李青滥用私刑,屈打成招,还请皇兄给我做主。”
“别叫孤皇兄,孤没你这样的……妹夫。”
朱标差点儿嘴瓢,赴老爹后尘,还好及时改了口。
他看也不看欧阳伦,朝李青道,“李先生,随孤进宫。”
李青心中一沉,“殿下,可是娘娘……”
“嗯。”朱标脸色不太好看,“快随孤进宫。”
“好。”
路上,朱标解释了一下事发经过。
原来安庆公主去乾清宫哭诉时,朱元璋也在,见女儿一个劲儿地给欧阳伦开脱,更是怒火中烧,也要治安庆的罪,直接令太监把她关了起来,一副大义灭亲的架势。
马皇后本就为闺女未来担忧,又见老朱连自己女儿也不放过,急火攻心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李先生,母后他不会有事吧?”朱标紧张的问。
李青加快脚步,“娘娘的病体已经恢复许多,应该不会有碍。”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也没底,在乾清宫他之所以让马皇后回避,就是为了不让她情绪激动。
却不料,最不愿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