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忠老脸一红,起身道,“微臣拜见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免礼。”
马皇后眉头微皱,“文忠你这是干嘛?”
“回娘娘。”李文忠讪讪道,“微臣教子无方,昨日他竟拐着八皇子去了青楼,还做出…强买强卖的混账事儿,幸亏李千户及时出手,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臣回去后,定当严惩!”
马皇后微微点头,“景隆这次的确过了,不过你这也……把荆条去了吧,不硌得慌吗?”
李文忠讪讪地瞅了朱元璋一眼,见其没有表示,连忙道:“臣皮糙肉厚不碍事儿,等他回家,臣一定好好管教。”
“他还没回家?”
李文忠点头,看向李青。
李青拱手道,“回娘娘,李公子在昭狱呢。”
“你把他抓昭狱去啦?”马皇后满脸惊讶。
安庆也是大感意外,她没想到李青竟会如此果决。
“那逆子活该。”李文忠连忙道,“李千户秉公办事,处理的很是妥当。”
顿了顿,“微臣的亲兵想来也犯了事儿,等他们回去,臣一定多加管教。”
马皇后更是惊讶,“李青,你把曹国公的亲兵也抓啦?”
是他们送上门去的……李青拱手道,“回娘娘,他们夜闯昭狱。”
李文忠心中大骂李青不讲武德,他自觉已经够气了,万没想到对方非但不领情,还给他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
毛骧一脸古怪,他对自己这个下属也是相当无言。
李文忠连忙解释:“皇上,昨晚李千户抓人的时候,并未着锦衣卫官服,臣怕犬子被歹人所劫,便让亲兵去牢里看看,实无别的意思。”
“不过是小娃娃年少轻狂罢了,无甚要紧。”朱元璋开口了,一发话就给事情定了调子。
李文忠长长舒了口气,连忙表明态度,“臣教导无方,臣有罪。”
毛骧也立即迎合圣意,主动背锅:“微臣御下不严,锦衣卫小题大做,负主要责任。”
“呵呵……”朱元璋轻笑道,“锦衣卫态度严谨,何错之有?”
毛骧一怔,李文忠赶紧接住黑锅,“皇上英明,都是犬子的错。”
朱元璋笑道,“小孩子嘛,可以理解,朱梓那混小子也去了。”
“八皇子是受了犬子蛊惑。”李文忠再次主动背锅。
皇上的儿子怎么可能有错?
都是臣子的错!
李青看着眼前的一幕,暗道:“高端局就是高端局,没一个甩锅的。”
朱元璋失笑道,“行了,这事儿就翻篇了,不过那烟花之地……”
“父皇喝茶。”
安庆俏生生地递上一杯茶,趁朱元璋接茶的间隙,似是无意道:“女儿昨日听公主府上采买果蔬的小太监说,醉仙楼流传出一首《赠·婉灵》
其意境之高,不亚于白居易的《长恨歌》,恭喜父皇,咱大明初见盛世之兆。”
“盛世?”
朱元璋被这两个字吸引了注意,但很快摇头失笑,“一首诗词,怎么就跟盛世挂钩了呢,你这丫头…拍马屁也不是这个拍的啊!”
“女儿才没有拍马屁。”安庆甜甜道,“历朝数唐最为繁盛,盛唐又以开元为最,所谓盛世,文治、武功、文化,缺一不可。
父皇武功威震寰宇,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文治上,与民休息,恢复生产,国家日益强盛,百姓逐渐富足,
只有文化上稍逊,但如今不同了,《赠·婉灵》这样的诗词出现,不正是预示着大明文坛也将复兴吗?”
安庆笑道:“文治、武功、文化三者皆具备,不是盛世是什么?”
“哦?哈哈……”
朱元璋尽管知道闺女在拍马屁,仍是忍不住大乐,试问哪个帝王,不想缔造一个盛世,供万世敬仰?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臣等恭贺皇上。”
“好了好了,都起来。”朱元璋笑着摆手,“现在的大明和开元盛世差远了,玄宗晚年虽有瑕疵,但他开创出的盛世,实乃古今之最,比不了啊!”
安庆却道:“玄宗武功远无法与父皇相比,文治上…大明建国不过十五年,再过十年,未必就比不上他,
他唯一胜过父皇的就是在位期间,文化极尽璀璨,如:李白、杜甫、白居易……都是那个时代的人。
可咱大明不也出了位李先生吗?
姑且算五五开吧!”
安庆说着,不经意间瞥了李青一眼,与此同时,朱元璋、马皇后、朱标、毛骧,一起看向李青。
只有负荆请罪的李文忠不知所云,显得有些不合群。
李青矜持的笑笑,他知道这公主多半知道了他的事,只是两人并无交集,在此之前也仅有一面之缘而已,不知安庆公主为何要这么帮他说话。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只听安庆继续道,“兴许景隆也是受了那李先生的启发,想去青楼找找灵感,作上一首诗词佳作罢了。
毕竟连诗仙李白,都是烟花之地的常,才子风流,何须扼杀?
景隆有此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好家伙,饶了一大圈,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安庆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既拍了皇上的马屁,又卖给他一个人情,同时也为曹国公解了围,而她的真实目的,又有几人想得到?
李青暗叹:“看来上次把这位公主想简单了,这娘们儿也是个高端玩家。”
朱元璋果然没再提处理醉仙楼的事,抿了口茶,朝安庆道:
“父皇和你皇兄还有公务要忙,去陪你母后走走吧。”
安庆笑道:“女儿遵旨。”
李青三人连忙行礼:“微臣告退。”
……
昭狱。
李景隆侧着身躺着,双眼满是血丝,大牢气味难闻,又有蚊虫叮咬,他这一夜遭老罪了。
忽见一排腿来到牢门前,立即抬头望去。
“爹?”
李景隆差点儿喜极而泣,急忙挣扎着站了起来,“爹,你可来了,儿子苦啊!”
李文忠握着拳,黑着脸,一言不发。
只待牢门一打开,立即就是一个箭步上去。
“啪~”
“砰!”
先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而后又是一个黑虎掏心。
父爱如山,李景隆实在承受不起,佝偻着身体趴在地上,直吐酸水。
李文忠仍不解气,照着屁股连踹数脚,疼得李景隆嗷嗷叫。
“我再也不敢啦~!”
毛骧朝李青扬了扬下巴,二人进入大牢,拉住欲大义灭亲的曹国公,好言相劝,救李景隆如水火。
稍后,那些亲兵也被释放。
李文忠抱拳赔罪,称自己御下不严,毛骧也连忙表示锦衣卫也有不妥之处,双方好一通套。
待他们离开,毛骧道:“跟我去衙门后堂。”
“哎。”
……
“李青你这次赌对了,皇上对你的做法很满意。”毛骧恢复轻松神色,嘴角带笑。
我可没赌,就是单纯的看那混小子不爽……李青矜持道;“都是指挥使大人栽培。”
“行了。”毛骧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着,意有所指道:“看来皇上是想让锦衣卫这把刀,变得更锋利点儿,你大可放手去做。”
“放手去做?”李青眼睛一亮,“老大,你的意思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对驸马……”
“咳咳咳……今儿早上吃了隔夜咸菜,肚子有些不舒服。”毛骧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放手去干。”
李青看着远去的毛骧,无奈苦笑。
毛骧的意思很明显,你尽管去干,立了功我分大头,同时,我也会帮你兜底儿。
可要兜不住的话,你自己倒霉,不关我事。
李青倒没觉得毛骧无耻,今儿他已经见识了高端局,也算是领略到了官场之道。
——身为下属,就要有背锅精神!
上级不会给明确指示,因为意见明确了,一旦做错了事,就是他的责任了。
总之一句话:干得好你有汤喝,干不好锅是你的。
事实上,就连毛骧也是靠着揣度圣意,才得出‘皇上想把锦衣卫这把刀变得更锋利’的结论。
既然如此,那就干吧!
也算没辜负手上的权利,实在不行,大不了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等老朱挂了再出来。
李青吸了口气,坏笑道:“那我就真放开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