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勇侯府老太爷是老毅勇侯的继室,身下并无子嗣,因此虽是侯府中的长辈,却很少过问府上的事情,常年待在小佛堂礼佛参拜。
虽是如此,毅勇侯宋琳却对这位继父很是尊敬,不仅仅是因为她年幼丧父在赵老太爷手底下长大。还因赵老太爷的娘家人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赵老太爷娘家的小辈个个有出息,在朝廷中都身居要职。而这些小辈儿对赵老太爷也很亲近,时常带着礼物来看望他老人家。
因此这次寿诞,侯府办的格外隆重了些。
毅勇侯宋琳也想借此机会和赵老太爷娘家人多亲近亲近。
一大早上,侯府上便张灯结彩热闹的不行。各个院儿中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每年这个时候,赵老太爷便会从小佛堂搬出来回到寿康院,也算是承小辈们的情。
“公子,这身月白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如何?飘逸出尘,最是衬公子的气质。”
栖云院中,墨雨将新做的衣服拿到宋引鹤面前,朝他介绍起来。
宋引鹤坐在绣凳上,视线停留三秒随即转开,显然并没有看上。
“太素了。”
“那这身如何?”
闻言,墨雨又立即拿起另一套,“宝蓝色暗紫云纹长袍,这颜色鲜艳。”
“不好…”
宋引鹤依旧没有满意,墨眉不展,“祖父好不容易从小佛堂出来,今日又是他的寿辰,我要以最好的面貌去见他。”
墨雨闻言也不气馁,他看着手边的衣服沉思片刻,最后拿出一套杏黄底的团花锦衣,“这件如何公子?颜色艳丽却不俗气,老太爷看了定会欢喜。”
“这套倒是不错……”
宋引鹤手指撑着下巴点了点,脸上总算露出笑颜:“就这套吧,配上枚镂金镶玉金冠,倒是合适。”
他起身在墨雨的服侍下穿上衣物。
又走到梳妆镜前让引泉替他盘发。
大约半个时辰后,总算收整妥当。
屏门打开,踏出来的公子长身玉立,乌黑长发高高竖起簪了一个马尾,整个人利落又干脆。绣金纹发带坠在身后迎风飞扬,少年唇红齿白,眉眼清润,如山间清泉一般沁人心脾,让人眼前一亮。
墨雨和引泉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模样的宋引鹤。
两人都不禁有些呆了。
墨雨更是忍不住称赞出声:“公子,您真好看。”
宋引鹤也对自己这副干练利落的模样很满意。
他轻勾唇角,径直朝门外走去,“行了,时辰不早了,先去父亲那里。”
刚踏出屋门,辛夷已经抱剑站在下面等候。
看到宋引鹤的身影,她抬起头。
看清他此时的模样时,眼底闪过抹不易察觉的亮色,稍纵即逝。
“公子——”
辛夷重新垂下眼眸,轻唤一声。
“这是迫不及待要去前院见你主子?”
宋引鹤阴阳怪气,脸上扬起的笑容瞬间收敛。
“要不要我将这几日干的事都写在纸上,让你直接交给你主子过目?”
辛夷闭口不言。
看来这小儿郎还没有消气。
“哼!”
宋引鹤见她又当起木头疙瘩,心里便觉得憋闷:“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下属,你和你那主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落地。
身后的墨雨和引泉都忍不住扯了扯他袖子。
小声提醒:“公子,您怎么连太女殿下也骂。小心传扬出去。”
宋引鹤话出口心里也有些后悔。
不过当着辛夷的面,他可不认输。
他梗了梗脖子,“有本事你就将这句话也带给你主子!”
辛夷:“……”
她突然将手中长剑放到地上,双膝跪了下去,“都是属下的错,公子有气尽管朝属下来。属下绝无怨言。”
“行了,你起来。”
看到她跪在地上,宋引鹤心里更加不舒服。
他眼不见心不烦,快速朝前走去,“今日你不许跟过来!”
宋引鹤领着墨雨和引泉离开了院子。
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辛夷才从地上站起来。
她拿起剑拧了拧眉,盯着宋引鹤消失的方向抿了抿唇角,随即回了自己屋子。
“辛姐,你没事吧?”
十九早已在屋中等待,显然目睹到方才的全过程。替辛夷打抱不平:“宋大公子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有本事去和殿下对峙去。咱们这些做下属的真是两头受气不讨好。”
“别废话了。”
辛夷面无表情,直接吩咐:“我无法过去,今日你去盯着,务必要保证宋大公子的安全。”
“辛姐,你还要管?”
十九瞪大眼睛看着她。
辛夷面上没什么情绪,“他是殿下看重的人。今日人多眼杂,不能出任何意外。”
“行吧行吧。”
十九心不甘情不愿,“我去看着便是。”
她很快跳窗离开。
这边,宋引鹤到了清念院后,便陪同祁正夫一起去了寿康院。
刚踏进院门,便听到里面有笑语声传来。
“父亲您该多出来走走,书儿和画儿都很想您,妻主也总是和侍身念叨着说您总是待在小佛堂里,怕您闷出病来。”
曾氏特有的腔调不断从屋内传来,还未走近便已听到。
毅勇侯除了凤君这个亲弟弟外,还有一个庶出的姐妹。是老侯爷的通房所生。
通房体弱多病,生下孩子不久便去世。
因此这孩子便给了赵老太爷照顾。
赵老太爷倒是对她们姐妹两人一视同仁,怎奈这宋雅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整日游手好闲,贪赌好色,一事无成。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为她结下一门殷实的姻亲,让她不至于饿死。
这曾氏便是赵老太爷亲自挑选的,出身商贾,家里就只有他这一个孩子,进门之后便将宋雅管的死死的。后宅连一房妾侍都没有。
祁正夫掀开帘子一进来,正说着话的曾氏立马扭过了头来。
站起身便迎了上来,“大哥过来了,我正劝着父亲多出来走走呢,你也快来帮我说说。”
他是个热络性子,见谁都亲昵的很。
祁正夫每次碰到他都有些难以招架,“三弟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让人通知我。”
他们这一房自宋雅娶夫后,便由赵老太爷做主分了出去。平日里两连襟其实很少碰面。
“我见父亲心切,所以带着书儿和画儿直接来了寿康院,大哥莫要见怪才是。”
“三弟哪里的话,我巴不得你以后多来呢。”
两人说了几句套话,随后都回了座位。
坐在上首的赵老太爷这时突然开口。
他视线直接落在了宋引鹤身上,“来,过来祖父身边坐,一段时日不见,倒是出落的越发俊俏了。”
宋引鹤立马走上前坐在了赵老太爷身边,亲昵的挽起他的胳膊:“引鹤想祖父了,祖父想不想引鹤?”
“自然是想你这小机灵鬼。”
赵老太爷脸上泛起笑容,直达眼底。
祖孙二人气氛温馨。
坐在下首的宋书和宋画脸色便没那么好了。
都是孙子,赵老太爷却唯独对宋引鹤亲昵,他们心中自然觉得不平。
没过多久,方洛带着宋文轩也走了进来。
他先是朝祁正夫柔柔欠身,随后又朝上首的赵老太爷行礼:“妾侍给老太爷请安,祝老太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宋文轩也跟着附和道:“祝祖父身体康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你们有心了。”
赵老太爷抬了抬手。
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却也让人挑不出错来,“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就想看着一家子和和乐乐的,其他的老头子我也不奢望。”
他似乎意有所指。
底下坐着的几人面上虚心受着,内里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
吉时很快便到。
没在寿康院待多久,一行人便起身去了前院。
走到半路,正好碰到来接赵老太爷的毅勇侯宋琳和宋雅。
“父亲,您不高兴?”
后方,宋引鹤悄然走到祁正夫身边,小声问道。
祁正夫盯着毅勇侯,脸色有些难看,“你母亲故意将宋琪带在身边,这是要告诉所有人,宋琪是她的继承人吗。”
经过他这么提醒,宋引鹤这才注意到站在毅勇侯身后的宋琪。
说实话,除开对方是方侧侍的女儿,他对这个二妹倒是没什么敌意。
“父亲消消气。”
他温声劝道:“儿子之前的提议您该考虑考虑了。母亲一向器重二妹,显然是以继承人培养的。她早就和您商量让二妹记在您名下,好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您却一直不同意——”
“父亲……”
宋引鹤握上他的手,“我知道你怕二妹会和方侧侍亲近,但一直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母亲的架势,显然是主意已定,您该将主动权揽在自己这边。”
“我怎么能让那小蹄子称心如意。此事万万不行!”
祁正夫义正言辞,拧眉拒绝:“再说他生下的女儿怎么能信?以后这侯府真交给她,你连个依靠的娘家都没有。”
“父亲,我看二妹……”
“行了。”
祁正夫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此事莫要再提。”
见此,宋引鹤也只能无奈闭上嘴巴。
来了前院之后,已经到了不少的宾。
宋引鹤他们这几个小儿郎自然不能待在这里,稍一停留,便转身朝旁边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