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亡国公主（25）
白枝的目光落在正在逗弄孩子的叶晚缨身上，见她闻言头也不曾抬过，便挥挥手屏退了来报的下人：“不见。”
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倘若他们执意要等，便等着吧。”
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
叶晚缨抬头微微冲白枝一笑：“公主，谢谢你……”
白枝走至叶晚缨身前，歪头去看她怀中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婴，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脸，亦是浅浅一笑：“不必谢我，晚缨，这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路，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话音刚落，叶晚缨怀中的孩子不知为何忽然咧开嘴“啊啊啊”的笑了。
小小的拳头攥住了白枝的食指。
白枝被小家伙这纯真的笑意钝钝撞击到了内心柔软的一角，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神色。
“小家伙，恭喜你，以后大千世界，任尔振翅高飞。”
这京城，再也不会多出一个被困在宅院中只能望着那四四方方天空的高门嫡女。
*
叶晚缨启程那日，京城的百姓都夹道欢送。
她身后带着一方棺木，里面装的正是南疆王的尸体，同时也是她的成名状。
她让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女子也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出另一条路来。
叶晚缨穿着一身戎装，骑着马，英姿飒爽，亦如当年从南疆回来为叶国公奔丧那日。只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她只为自己。
京城酒楼中，有三三两两的贵女王孙倚栏而望，看着那浩荡的人马走向城门，心中无不泛起涟漪。
就在不久之前，众人还在私下嘲笑这叶晚缨拎不清，与乔家闹僵只有吃亏的份，要是乔家一气之下将她休弃，到时候只能狼狈的成为个下堂妇。
但是现在却被狠狠打了脸，人家不仅没成为下堂妇，而且成了护国有功的女臣，摇身一变，成了镇南将军，从此一脚踏上了青云路，谁还会稀罕屈居与你那后院争风吃醋？
“要我说啊，这叶晚缨运气真好，做出了个好选择，跟了公主，一下子摇身一变，身价都直逼乔大人了。”
虽然从三品镇南将军比之正三品的侍郎，官阶上差了些，可是，若是等日后她在边关又立了功，升了官，人家是可以世袭的，就如同漠北的秦家一样，到那时，乔家又算什么呢？
更何况，叶晚缨还是女子，她的女儿将是她唯一的继承者，而不像她们，倘若以后嫁了人，还要为了自己的孩子与那些个庶子争夺家产和权利。
“再如何，她那也是凭自己本事得来的。”
有贵女不满她酸溜溜的语气，忍不住出言道：“而你我，除了在这里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还能做什么呢？”
话音落下，一屋子的人只剩下沉默。
但是，总有一些有心人，却因此心中落下了某种不知名的种子，在之后的日子里，悄无声息的发芽成长。
而男子那边，备受关注的，是叶家长子和乔晟。
前者，是因为出了叶晚缨这样一个妹妹，有心结交的人多了几波，而后者，则是对某人不识鱼目与珍珠的揶揄。
乔晟这一刻恨不得没有应约而来。
那些人的目光让他备受羞辱。
然而他们的注意力，更多的却是集中在白枝这位力挽狂澜的明月公主身上。
那日街上，他们可是瞧见了平日里穿戴华贵的明月公主一身戎装，满身鲜血骑马回宫的模样。
明明那双眼睛还是含着如同往常般的戏谑笑意，可那一刻，配着她身后那群浴血奋战过后的士兵，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明月公主，似乎变了不少……”
有人喃喃道。
“你怎知平日里的模样不是她的伪装，而那日，才是她真正的面目呢？”
有人合上纸扇，不轻不重敲在桌面上，哂笑。
“无论哪一种，明月公主那一日的表现，也足以让我大跌眼镜。”有人拍着胸脯悻悻道。
却也有人不动声色端了一杯茶喝，敛下眸中万千的思绪。
尔后，包厢中的视线忽的聚集在了一名靛青锦衣的男子身上。
“孟世子，你说呢？当日你也是亲眼目睹城外情况的人，你与我们说说，当时的明月公主，如何？”
孟九安放下手中的杯盏，语气淡淡：“运筹帷幄，临危不乱。”
简洁明了的点评，短短八字已是很高的评价了。
可是他们很难想象，平日里醉卧清风倌的，飞扬跋扈的明月公主正经起来究竟是何模样，他们联想不到。这时，孟九安的小厮匆匆进了包厢，将孟九安唤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白枝这时也被召到了皇宫，听闻是皇帝醒了。
然而到了养心殿才发现，竟然还有其他人在。
是镇国公和他的孙子。
由于男子有些眼熟，但是她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白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最后才恍然想起，是委托者被东南郡王带回京城与沈翊谈判那日，她在城墙外吊挂的尸体中，看见过这张脸。
或许是白枝打量的目光太过直白，孟九安下意识避了避身子，将他的脸隐没在了镇国公身后，隔绝了白枝的视线。
“……”白枝收回目光，冲镇国公回了礼，便入了养心殿。
皇帝的情况有些好转，或许是在白枝来之前，皇后已经将她做的事情都讲与了他听，所以皇帝开口第一句便是夸赞她：“朕的婠婠，这一次，你做的很好。”
白枝面上露出笑，在皇帝身边坐下：“父皇。”
她并没有提及自己如何解决的那些事情，只是和皇帝闲话了一些日常，只是最后她说了一句，她要去寻太子。
皇帝似乎也猜到她想做什么，叹息了一声：“去吧，去漠北，寻你皇兄。”
也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他知道，经此一事，这个女儿，他再也无法压抑她的野心了。
从前他还可以庇护她，让她无忧无虑做大梁的明月公主，可是藩王逼京之后，他知她再也无法只做一个从前那样单纯的公主了。
就亦如，当年她向自己请求赐婚与宋斐一般。
“父皇。”
看着皇帝那了然的眼神，白枝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声。
“父皇老了，婠婠也长大了。以前父皇对婠婠说过的话，不作数，以后，婠婠只管做你想做的，父皇和母后不会再阻挠你。”
“皇上。”皇后欲言又止的喊了一声，但是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皇帝一直明白自己这个女儿想要什么，可是她那些想法啊，并不是凭着年少一腔热血便能实现的。
但是如今，她向他证明，自己当初那些想法是错的。
所以，他便也不再阻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