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燕王府内一派祥和,二位主子琴瑟和鸣,偶有丝竹声自兰樨阁传出。
将谢宁莞哄去午间小憩后,谢琰来到书房,自窗外飘入的风雪卷起了书卷的一角,打乱了成风的禀报。
成风傻站在桌案前,嘴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哽在喉间,不上不下,直到谢琰的声音响起。
“继续。”
话音刚落,肆虐的风雪就吹开了书房的门,闯进来的白雪无情地飘在门槛上,而后化作一滩水渍。
谢琰运转内力,轻轻一抬手,门随之合上,收回的视线落在成风身上,在无声地催促他说下去。
成风张了张嘴,垂下眼皮,缓缓说道:“听门房的说,容欢自卯时一刻从后门出去后,这会都仍未回府。”
觑了眼谢琰的神色,见他只顾着抚平手边的画卷,嘴角噙着丝丝笑意,不确定地问道:“可要属下出府去寻一寻?”
先前在偏殿蹲了一夜都不见容欢的踪影,不仅如此,一连几日都无功而返,他渐渐生出些误会她的错觉,可从门房那处意外听得这个事后,他又坚定了心中的猜想,不过容欢毕竟是王妃的人,他也不好肆意妄为。
本打算请示王妃,只是才踏入兰樨阁,就撞见了王爷从寝殿里蹑手蹑脚地走出来。
书房内寂静了片刻,谢琰也并非未听见成风所言,只是不管容欢失踪与否,当下他都不想谢宁莞再因着旁人劳心费力。
他取下一支狼毫,沾了些墨汁,边写边道:“悄悄着人去寻便是,但勿要叫王妃知晓了。”
成风听懂了谢琰话中的意思,但他还发觉了一人不见,犹豫半晌也拿不定主意可是要也着人去寻。
余光中,谢琰瞥见成风还挡在身前,又沾了些墨,头也不抬地在画卷上题诗。
“还有何事?”声音隐约有些不耐烦的意味在里头。
成风思来想去,不想扰了谢琰的好心情,遂压下话头,摇摇头,慢慢退出书房。
临关上门之际,透过缝隙,他瞥见谢琰将画卷挂在了墙面上,神情是说不出的欢愉。
他暗自庆幸,还好未提及黑枫也不见之事。
谢琰心满意足地把画卷挂好后,也抬步离开了书房,回到兰樨阁时,恰好谢宁莞从榻上醒来。
一睁开眼,谢琰猝然出现,倒叫谢宁莞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为了区分梦境或是现实,谢宁莞抬起长指,学着方才的举动,揉搓了一下谢琰的耳廓。
温热又柔软的触感传来,谢宁莞一时兴起又加重了力道,多捏了几分。
谢琰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倒是与她方才瞧见的一模一样,这下更是分不清了。
直至谢琰欺身上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翼,片刻,唇瓣被钳住,舌尖传来麻麻的酥感。
脑子登时清醒过来,明亮的眼眸不停扑闪着,那搭在他腰身上的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就随意地任由他穿过指缝,与自己十指相扣。
就短短的刹那间,她已然分清了。这哪儿是梦境,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活生生的谢琰!
还不等她再回过神来推开他,谢琰便放开了她,指腹擦过她的唇角,抹走多余的津液。
深邃暗沉的双眸紧紧锁着她,似要将她整个人都融进眼中,忽而,他拽着她的手腕往前一拉,柔软的唇瓣擦过她白皙的脖颈,低哑的嗓音随之在耳边响起。
“莞莞可睡醒了?”
从前不觉谢琰的嗓音有何不同,如今再一听,竟发觉是如此的蛊惑人心。
她的双颊悄悄泛起了红晕,娇羞地推攘着他,低垂着头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嗯。”
谢琰捉住她的小手,攥紧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压向胸前,让她的脸颊贴近自己的胸膛。
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轻阖上眼,听着院子外的雪花落下的声音,喃喃低语,“莞莞与为夫一同抚琴品茶可好?”
谢宁莞自是不会拒绝,一来她身子还未好利索,每日都被他拘在殿内不说,除了瞧他作画,抚琴吹箫之外,再无旁的事能做;二来大学纷飞之际,抚琴看雪,品香茗,是再舒适不过了。
难得谢琰这般有兴致,她也不会落了他的面子。
“自当是陪夫君附庸风雅一回。”谢宁莞靠在他身前,浅笑着道。
谢琰动作极快,替她穿好狐裘后,抱着她走到湖中小亭里坐下。
她被放在后,抬头一瞧,只见他身上落满了皑皑白雪,可她倒是半点没沾到。
谢琰扯出一抹坏笑,将发间的白雪抓了一些抹到谢宁莞的发顶,但也只是一点,若不仔细看,压根就瞧不见。
“为夫可不要一人白头,莞莞要陪着为夫一起白头到老。”
谢宁莞失笑,眼里闪烁着泪花,她是欢喜的,哪怕他只是这般随口一说,可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渴望还有炙热的爱慕。
“嗯,白头到老。”她点点头,慢慢地窝在他的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腰身,享受这半刻闲暇。
一番温情的耳鬓厮磨后,谢琰才松开谢宁莞,走到古琴前坐下,指尖拂动着琴弦,悠扬婉转的曲调在他指间萦绕,被他的爱填满的胸腔似乎也被包裹上一层暖意。
外头风雪呼呼作响,可此刻,谢宁莞耳边只有他弹奏的曲调,眼里只有他的身影。
他们仿佛置身于风雪之外,任凭如何肆虐枝条的狂风暴雪,也无法侵扰到他们。
就连院子中的梅花也被他们甜甜的爱意所感染,在皑皑白雪中,开出了一朵朵娇艳的红梅。
怪异的是,那含苞待放的花苞早已被白雪覆盖,可那用爱意浇灌下的红梅四周像是有一层屏障似的,任凭落下的白雪如何随风飘动,都不曾被覆盖。
在丝竹声停下之际,下了半日的雪也终于停下了,湖面结成了冰,隔着厚厚的冰面,偶尔还能瞧见有几条红色的锦鲤在湖下缓慢地游动着。
谢宁莞惊奇地发现,它们也是成群结对的,还在他们的亭子边游荡了许久,好似瞧见相拥的二人在望着它们,这才夹着尾巴溜进了石缝中。
谢琰捏了捏她的指尖,低声道:“像莞莞一般,总是羞得要往为夫怀里钻。”
谢宁莞故意抽出手,对准他指腹上残留的弦痕,使劲用力一掐,哼哧地偏过头,装作一副不再搭理他的神情。
而谢琰也因着这一玩笑,哄了谢宁莞好半晌,虽是吃了些“苦头”,但到底也是叫谢宁莞没瞧出任何的异样。
然而,谢琰高估了谢宁莞的敏锐度,她压根便不知晓容欢的消失,更不必说黑枫这来无影,去无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