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望着手上的几串糖葫芦,想到谢宁莞笑靥如花的模样,脚上生风,愈走愈快,可他只道还不够快。
然而,走近分离的那处,那儿空无一人,谢琰瞬间慌了神。
视线下移,瞥见地上滴落的血渍,双眼倏地瞪大,手上的糖葫芦不觉掉了一地,与地上的血渍相得益彰。
脑海猛然飘过一个念头,谢宁莞怕是叫人带走了!
思及此,他双目变得猩红,整个人像疯了一般大喊,“木影!”
然而,话音落下,谢宁莞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那瞬间,他悬在心尖的那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谢宁莞掌心包着纱布,脸上毫无血色,看到他后,强行扯出一抹笑,随后移开视线,落在那一串串红得发光发亮的冰糖葫芦上,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谢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牵住谢宁莞的手,将她的手包在手心,不舍得握紧,可又想要握住。
“糖葫芦,又吃不上了。”没由来的,谢宁莞自嘲一笑,恍然间,她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夜的画面。
似乎也渐渐明了,为何谢琰手中的数十串糖葫芦会消失不见。
他当真是个傻子,将所有委屈忍下,明明是为了将她从马蹄下救出才丢了糖葫芦,但宁愿自己委屈,叫她误会也不愿要她自责。
记忆中,好似在那个不经意的角落边上,她看到了一地的红色糖渍,只是当时并未注意。
“你怎的这般傻!糖葫芦哪有……”你重要!
后半句还未说出口,声音便哽咽住了,眼里不觉溢出泪花。
谢琰心口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松开她的手转而将她搂入怀中,“莞莞若想吃,为夫叫成风去买。”
他拥着她,心里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但想到她苍白着的脸庞,又有些隐隐地害怕,心头没由来地涌上些惆怅,好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可又好像面前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叫他闯不过去。
谢宁莞轻轻推开他,反握住他的手,手心相贴,温热的触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像是想要用掌心的温度给予他力量,又像是安慰他一般。
谢琰惊了一瞬,但还是牵紧了,与她十指相扣。
心里的阴翳一扫而过,望着伫立在前方的一品楼,轻声问道:“莞莞可饿了,我们去一品楼吃些东西可好。”
谢宁莞顺着谢琰的视线看去,无声地点点头,“嗯。”
声音沙哑软绵,除了带了些哭腔外,听起来还有些像,难以挣脱枷锁的束缚后发出无力的求救声。
可这样的感觉一晃而过,谢琰压下在心中的异样,与她一同走进一品楼。
掌柜瞧见二位主子,当即就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迎过来,可瞥见谢宁莞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哀伤的模样,他愣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但好在,他们径直往二楼的雅间走去了,瞧见雅间合上的门,他松了一口气,只叫人快些送饭菜上去。
谢宁莞望着往日爱吃的菜,半分胃口也无,视线时不时地落在谢琰的腰间。
谢琰正夹着菜,忽而,谢宁莞软绵无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爷的玉玦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叫谢琰后背生出了一层薄汗。
他的玉玦在昨儿便收了起来,为的就是不再出现在谢宁莞眼前,以免叫她生疑。
然而,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他握紧手上的筷子,强颜欢笑道:“落在了顺亲王府。”
末了,还补了一句,“莞莞怎的提起玉玦了。”
谢宁莞并非是突发其想,而是想要确认一下心中所想,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的期盼问出的这句话,不过却没能如愿得晓答案。
沉重的气息再度袭来,弥漫在雅间内,谢宁莞看起来好像是无聊似的,面色淡淡地戳着碗中的菜。
谢琰也瞧出了谢宁莞情绪的变化,暗自叹息一声,而后讨好似地问道:“莞莞可要去戏园子瞧瞧?”
他方才打马经过,瞧见了一家戏园子,听说里头请了说书先生正在讲评书。
他猜测谢宁莞应当是喜爱听说书的,不若府内如何会堆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话本子。
听闻谢琰的提议,谢宁莞觉着去听听也无妨,左不过她如今瞧什么都起不来兴致,又不愿回府躺着。
戏园子里头锣鼓升天,小厮领着谢琰七拐八拐,上了楼后走进一处厢房。
小厮炫耀着说这是园子里听书的最佳位置。
谢琰满意地给了一锭银子,打发走小厮,而后,坐到谢宁莞的对面。
谢宁莞只听了几句,便听出下方的说书先生讲的是一段仙魔之恋。
仙子与魔君本是一体,而魔君生来就是魔,是因着天规不许血脉相同二人结为夫妇,故而仙君自请剥去仙脉,想要降为凡人,再从头修炼成仙。
可不想仙界众人竟对他们赶尽杀绝,为了掩盖他们相恋的事实,仙界派出使者在仙君剥去仙脉时,竟还对仙子痛下杀手。
仙君感应到仙子有危险,一念之差,在怨念的驱使下,堕落成魔。
突破重围后,将仙子带到了魔界,自立为王。
这本话本子她在年岁尚小的时候便看过,她还记得,最后的结局并不美好。
从此,仙魔两族的仇恨更深,战争渐起,天地一时间生灵涂炭。
那会她看完后还嘲讽了仙子和魔君一番,笑他们竟犯下这般的罪行,平白害了天下苍生。
而如今轮到她,她才真真体会到话本里的那一句经典语录。
正巧说书先生讲到这段,绘声绘色地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便是这般,而后堕入一个甜蜜的深渊,可落到谷底后,她才发觉,然而已然回不去了。
为了不落得像话本中那样的结果,为今之计唯有及时止损。
谢琰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一道极小的呢喃声响起,“你可信苏慕卿的话?”
紧随着,视线中出现了一块碎裂的玉玦,玉玦不再通体白发,而是闪着诡异的红光,像是浸了鲜血一般。
他疑惑地望着谢宁莞,似乎在辨认方才说话之人可是她,耳边时而响起说书先生激昂的声音,还有百姓们的吆喝声。
而在这喧闹声中,他听闻了谢宁莞的声音,那句话穿透重重障碍,传入他耳中,刻在了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