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答案在脑海中盘旋,谢琰抱着她的手一会松,一会紧,犹豫踌躇了许久,最后终在选择将实情隐下。
他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若再叫她知晓了实情,她怕是不愿再待在他身侧了。
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个,他能做的只有瞒下一切。
思虑清楚后,谢琰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朗声道:“为夫不过是瞧见莞莞的玉玦裂了一道口子,着人拿去修补了一番,并非如莞莞所想。”
“那你后背上的伤是何人所为?”谢宁莞狐疑道。
谢琰垂眸,低低地道:“父王听了些猎场上的流言蜚语,故而便替莞莞责罚了为夫。”
“当真如此?”谢宁莞捧起他的双颊,盯着他的眼眸问道。
谢琰阖上眼,点点头,那流转于眼中的情绪也得以躲了过去。
瞧谢琰那一脸真挚的神情,又思及他先前却是住在顺亲王府,这般才信了他的话。
二人解开心结后,又耳鬓厮磨了好一阵才起身去用午膳。
午膳过后,谢宁莞念着谢琰的风寒,特唤人去百草堂拣了些药草送到偏殿。
那取药草之人不知怎的,半晌不见回府,她想起先前落在偏殿没收拾起来的药,脚上步子加快了几分。
方走近,就瞧见殿门大开,眼前晃过一道人影。
脑海中蓦地现出一张脸,她压下愤怒的情绪缓缓靠近,越离得近,那个念头越发加深。
正待她踏入殿内,里头那人走了出现,一瞧见谢宁莞,登时吓了一个激灵。
成风退后几步,垂首喊道:“王妃!”
谢宁莞半眯起眼,冷冷地睥睨着成风,“你来这做甚?”
盯着谢宁莞脚面的成风怔愣了片刻,心里疑惑不已,这冷若冰霜的嗓音如何听也不像谢宁莞往日的性子,可他眼前之人身穿着一身华服,在这王府里,除了谢宁莞再无旁的女眷能有这一殊荣。
愣神之际,谢宁莞从他身边走过,走进殿内瞧了瞧柜子上的药瓶,数了数,发觉一个不少,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你既不说,那便只好着人请王爷过来了。”
谢宁莞此话一出,成风登时跪爬到她脚边,磕头道:“还望王妃勿去扰了王妃,属下来此,只是想要寻一味药。”
“药?”谢宁莞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实乃王爷的内伤迟迟不见痊愈,那一味药又难寻,偶听容欢提起,这便才知晓王妃的偏殿里有这一味药。”成风顿了顿,又继续道:“王妃若当真要责罚便只罚属下一人便是,容欢亦是不小心透露。”
如若成风没有替容欢撇清关系,谢宁莞断不会起了疑心。
心里的种子一旦种子,只会越来越根深蒂固,从而长成参天大树。
父皇自小教她的猜忌之术,竟不想有朝一日会用在她曾经最为信任的贴身侍女身上。
“呵呵——倒真还不知你与容欢情谊这般深厚。”谢宁莞冷笑道:“你是王爷的人,本宫不会动你,至于容欢,本宫自有定夺,退下!”
成风本想再替容欢求一求情,可觑见谢宁莞的脸色后,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悻悻地起身离开,身后又响起一道厉声,“既是为了王爷,今后若要寻何药草,只管去百草堂叫掌柜替你去寻。”
话音落下,谢宁莞便消失在了屏风后,成风转头望去,只能瞧见倒映在屏风上的一道剪影。
待他走后,谢宁莞方走出屏风,走到柜子前,望着那些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药瓶,制药时的画面一点点浮现于眼前。
彼时,谢宁莞还十分信任容欢,不仅将百草堂的大小琐事都交由她去打理,就连寻方子的事也是交由她去做。
也由此,这些药瓶里的药需要何种药材,那些药材还剩了多少,她事无巨细清楚得明明白白的,当真要论起来,只怕她自个都未必有容欢清楚。
但独独一种药材,雪黄草,她了记于心。
雪黄草究竟是否有剩,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容欢不仅骗了成风,还妄图在她跟前钻空子,怕是为了试探她。
她一边摩挲着手中的瓶身,一边思索着,若容欢今日没得逞,会在何时再动手?亦或者,还会动手吗?
照着容欢事事谨慎为先的性子,只怕要引她出来多少要费些功夫。
正想得出神,手不知怎的一滑,手中的药瓶碎了一地,里头的药粉飘散在空气中,顷刻间就吸食了谢宁莞的心神。
待她再从噩梦中惊醒,外头的天色已然变黑,脑子酸胀得难受,无论她如何回忆,脑子始终一片空白。
揉了揉太阳穴,缓和几分后,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手心猝不及防被泛着白光的瓷片割破。
血腥味盖过殿内的药味,在尖锐的刺痛下,记忆回笼,霎时间她就想起了方才所发生的事。
视线下移,抓了一点散在地面的药粉,放于鼻间轻嗅,不消片刻,脑子便传来嗡嗡的声响,眼前一片空白,就像是被戳瞎了双眼一般。
在理智还未全然被控制时,她立马将手上的药粉挥散,虽说有惊无险,但到底也算是得了些意外的收获。
原来她的药粉不仅能遮天蔽日,还能叫人迷失在心智中。
于他们而言,确有好处,但又并未全然无害处。
犹豫不决之下,她还是决定再加入一味解药中和一下,可药草屯于百草堂中,天色已晚,就算要加也只得再等明儿。
打定主意后,谢宁莞不再多停留,合上门离开了偏殿。
而就在她走后不到一柱香的时辰,有道人影从窗口爬入了偏殿。
进入殿内后,为避人耳目,那人特意没点灯,只拿出火折子照明。
才走了两步,就看见了地面上的血迹,那人盯着血迹瞧了片刻,而后换了个方向,循着血迹一直走。
突然,血迹在屏风前消失了,于此同时,一缕缕香气钻入鼻间。
那人往前一照,瞧见地面上散落了一堆药粉,药粉的四周还有些碎裂的瓷片。
那人拾起一枚瓷片,确定是青白釉瓷后,心中倏然一喜,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空瓶,抓了几把地上的药粉灌入瓶内。
临走之际,还特意弄乱了地上的药粉,而因着这一举动,一些药粉残留在那人的指甲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