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下午开始,似乎所有的不好现象都在频频发生,这让常务副县长赵春红内心极度不安。
跟市政府秘书长郑明旭打完电话之后,到现在就再也没有联系上过这个人,仿佛失踪了一样。
更诡异的还有县长徐志军也找不到了,无论县委家属院,还是县政府大院,都没人看到过他。
赵春红就慌了。
彻夜未眠的他今天一大早,天色刚刚亮,马上就开车回了办公室。
桌面上的电话没停过,给这个人打完,接着给另一个人打,凡是能动用的关系他全都找了。
只可惜,所有他本以为能求助的人,都仿佛躲瘟疫一样躲着他,有的甚至连电话都不接了。
眼看着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上午九点,已经无路可退的赵春红再次将电话打给了县公安局局长,一阵待接听音响起,电话接通。
“喂?”
“姜宏达,我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马上给我带人赶往杏林乡煤矿。”
赵春红满脸杀气的握着话筒,狠狠道:“刚刚得到消息,调查组的人已经带着所有煤矿工人回来了,正在赶往煤矿现场的路上。”
“只要组织上命令没有下达,你仍然是局长,龙海县公安局还是你说了算……”
“魏长民和马向远肯定会调集公安干警,协助调查组对煤矿进行挖掘。”
“我要你行使公安局长的权利,全力阻止这场行动,不管惹出多大的乱子,都他妈不要怕。”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直接开枪,就算闹出命案,由我给你兜着,听到没有?”
电话那头,姜宏达明显紧张了,足足沉默了十几秒钟后,才没底气的回答。
“行,我知道了。”
“知道没用,我他妈要你给我保证。”
赵春红已经急眼了,他现在到了谁都不相信,却又不能不信的地步。
“好,我……”
正当姜宏达支支吾吾回答时,办公室门忽地被人推开,就见县长徐志军率领着几名陌生面孔出现在了门口。
见状,赵春红浑身一震,双瞳瞪大,眼睁睁看着徐志军径直到了自己跟前,并伸手咔嚓一声将电话摁断。
“???”
傻了。
赵春红彻底的傻了。
满脸茫然,愣愣的将目光从徐志军脸上挪开,移到他身后那几名身着黑色夹克衫,完全陌生的几张脸上。
“徐县长你这是?”
话没说完,就被徐志军抬手打断,浅浅一笑道:“春红同志,介绍下,这几位是江宁市纪检委下来的同志。”
“纪……纪检委?”
赵春红宛若雷击般的整个人僵住。
“是!”
徐志军莞尔一笑,就见后面一名纪检委的同志主动上前,掏出一份白底红头黑字的文件亮出。
“赵春红同志,根据群众举报,以及我们掌握的初步线索,你已经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立即停止手头工作,跟随我们走一趟,请配合调查。”
话音落下,旁边一人竟掏出明晃晃的铐子,作势就要伸出来。
“徐志军,你可以啊。”
到了这一刻,赵春红才彻底恍然,瞳孔一缩,眼神凌厉的瞪出去:“行!我他妈就先在里面等着你。”
此时的县长徐志军仿佛换了个人,全程背着手,一脸泰然自若的笑意,眼神变得和善许多。
亲眼看着赵春红被戴上铐子,亲眼看着他在两名纪委同志的羁押下离开办公室,当着县政府上百人的面前,被押进车内,徐志军就站在车前和市纪委的同志握手告别。
“徐县长,同一个政府班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你们内部自查自纠机制不完善。”
听着纪委同志的指责,徐志军没有丝毫抵触情绪的点头道:“对对,我是县政府的一把手,我有主要责任。”
“希望以此为戒,全县党员干部时刻警醒。”
话一说完,市纪检委的人员全部上车,挥着手扬长而去。
徐志军满脸笑意的目送车子远去,直到看不到车尾后,一转身,冲着后面秘书科的人员问了句。
“韩书记来了吗?”
“来……来了吧?”
几个满脸错愕的秘书不确定的回答。
“通知韩书记,半小时后,召开县委常委会议,主要议题就是赵春红以权谋私的犯罪问题。”
担任县长五年,第一次直起腰杆的徐志军嗓门极其洪亮,边走边说,站在楼下,似乎让办公楼内所有人都能听到。
…………
自从上次出事之后,杏林乡煤矿基本上处于被拆除。
原有的矿井能填埋的就填埋,紧紧留下一些还可以挖掘的,办公场地拆的拆关的关。
如果有人冷不丁跑到这里来,真以为这就是个荒废的煤矿,根本看不出还能继续作业的可能性。
叶炳文和几名刑警赶到杏林乡煤矿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他们前脚刚到,几辆挂着江宁市牌照的警车就跟着出现了,后面还带着三辆大巴车,沿着乡间小路,颠簸着而来。
所有车辆抵达后,车门打开,调查组组长江伯松率先下车,第一时间冲到叶炳文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炳文!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都已经拆线了。”
叶炳文也很激动,仰头望着后面一个个陌生面孔的煤矿工人,询问道:“所有工人都找回来了?”
“对,所有人。”
这时,连长陈新龙咧着一嘴白牙,走上来道:“一开始,这些工人是真一个都不愿意回来,人家怕龙海县了,说什么都不行。”
“我们没办法,跟当地的公安沟通协商后,决定骗他们说其他工人都愿意来……”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全都动员起来了。有了当地公安的支持,人家才相信我们江宁的警察,不然……真没希望。”
说话间的功夫,三辆大巴车内的工人陆续走下。
时隔多日,再次回到让他们痛苦不堪的地方,不少人面露感叹,有恐惧、有愤怒,每个人的情绪都很复杂。
看到这一幕,踌躇了片刻的叶炳文主动走上前,双手抱拳,冲着所有煤矿工人大声开口说着。
“大家好,我请大家看过来,都看着我……”
一嗓子喊出去,上百名皮肤黝黑神情憨憨的工人们纷纷回头,说到底,他们都是一群最底层的农民,改革开放后第一次出远门打工,所以才被骗。
他们是淳朴的,是善良的,更是笨拙的。
“我叫叶炳文……”
当所有人注意力都聚焦过来时,叶炳文挺直胸膛望着每一张面孔,提起精气神说道。
“这里是龙海县杏林乡,我的父亲就是这里的乡长,也是这一处煤矿的参与者。”
话一出口,顿时在上百名煤矿工人中引起哗然,大家纷纷侧目,交头接耳起来。
“叶正刚吗?我知道这个人……”
“就是赵强的那个跟班,这人狠着呢……”
“当时老吴就是被他打死的,嘘!别说了……”
“叶正刚的儿子?他想干什么?”
一众工人本能的开始吐槽、警觉,有人带着愤怒,有人疑惑的看过来,甚至还很茫然的看向那几名警察。
“我知道,叶正刚这个名字,对你们很多人而言,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他已经死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叶炳文心头一抽,脸上却是风轻云淡的自嘲。
“就在半个多月前,我路过这里巡查,才发现的这一处黑煤矿,当时被赵春红的儿子赵强打了个半死。”
“当时应该有工人看到过,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
“也很幸运,因为我是叶正刚的儿子,才捡回一条命,把我送到了医院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