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半个小时,满身血水的叶炳文才被送到了县医院抢救室。
十几名公安干警负责保护,拥堵在走廊内,着急地拉着医生就催。
“大夫,大夫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他叫叶炳文,他是警察,他真的不能死……”
“是不是要抽血,我的,你看我的行不行……”
县刑警大队都是马向远的兵,工作作风也都沿袭了这位领导的精神,个顶个的都是好警察。
“行了行了,大家不要吵,好吗?”
急急忙忙赶来的护士长戴着口罩,挥着双手安抚众人。
“这里是医院,保持安静,隔壁还有很多病人……”
“请你们冷静一些,相信我们的医生,一定会尽全力抢救的。”
“你们在这儿乱哄哄的,反而会干扰医生救人,咱们先去旁边坐下等着。”
“如果有需要,我会马上通知你们,好吧?”
到底是久经场面的老手了,不急不躁的一番话,硬生生将一众刑警的情绪给安抚下来。
八九名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随后赶到,包括麻醉师、几名外科医生,以及护士风风火火的冲进抢救室内。
无影灯下,昏迷中的叶炳文静静躺在手术台上。
医护人员看到的第一眼,都是先被吓了一跳,确实很少见到受伤这么严重的。
“检查伤口,赶紧找到出血点,紧急止血。”
主刀医生是一名年过半百的男子,戴上手套,换上无菌服后,几步的走到跟前。
“验血了吗?什么血型?”
“O型血。”
“马上准备两千血,快!”
“已经拿来了。”
“患者失血过多,血压和血氧都在降低,输血。”
“是。”
房门关闭,抢救手术就是一场突击战,每一名医护人员都是个冲在最前线的战士。
叶炳文身上血淋淋的衣服全被撕开,稍稍清晰后,好几处的弹着点都找到了。
历经十分钟的检查,最终确认了所有伤口。
“下身七处擦伤,五个枪眼,左腿两枪,右腿和臀部中了三枪。”
“上身左肋有一枪,可能因为穿透力不够,子弹卡在了肋骨之间。”
“右胸两枪擦伤,肩膀上中了一枪。”
“检查完毕,就这些。”
几名医护人员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医生,戴着口罩和手术帽,很仔细认真的查验完毕,抬起头回答。
“乖乖!命真大啊。”
主刀医生忍不住赞叹一声:“都这样也没死。”
伤口虽然很多,但的的确确太幸运了,没有一处枪伤是真正危及生命的。
否则,这一路的耽搁,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刘主任,这人是躲在警车内被袭击的。”
另一名医生手上忙着,嘴上说着:“他将下身的腿和脚朝着罪犯开枪的方位,上身和头部在另一侧,这才熬到支援赶来。”
“不是!这也太可怕了。”
那名年轻的女医生惊声道:“什么人啊,连警察都敢杀?”
“他们是刑警,得罪的人肯定多。”
年长的主刀医生重重叹息道:“你看看,多可惜,都是大好年纪的小伙子,为了抓罪犯,命都豁得出去。”
麻醉剂注入体内,逐一将嵌入血肉内的弹头挖出来,而后清洗伤口,进行缝合。
好在十几处枪伤,只有两三个枪眼是嵌入比较深的。
到底还是那辆警车起到了极大保护作用,很多火铳、鸟枪的火药被阻挡在外,正规手枪的子弹就算有穿透力,可穿过车皮后的弹头力量就会减弱。
一场手术足足进行了四个小时,直到凌晨零点,抢救室门上的红灯才算熄灭。
手术室门一打开,走廊内的大批人便呼啦啦拥了上去。
来的不只是刑警队长马向远,副局长魏长民,政法委书记宋永盛,以及县长徐志军都来了。
“大夫,人怎么样了?”
最紧张最担心的反而不是自己人,而是县长徐志军,以最快的速度上前询问。
“徐县长,您也来了?”
主刀医生有些诧异,匆忙摘掉口罩道:“我们这位同志运气很好,除了失血过多,没什么太严重的伤,命保住了。”
“只不过就是现在还在危险期,至少要在重症病房观察48小时。”
“如果没感染或者其他并发症,两天后就能转入普通病房。”
听到这话,县长徐志军心头一颤,极为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容,还得对医生连连感激。
“那就好!那就好……”
“谢谢刘主任,麻烦了。”
“感谢大家,感谢感谢。”
除了县长徐志军一脸伪善,在场的其他人着实松了口气。
尤其是马向远,紧张的脑门上全是汗水,这一刻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轻松极了。
叶正刚的尸体都没拉医院来,从案发地回来后直接送进了县公安局。
叶家父子俩的事情实在太大了,这边消息一传到市里,原本准备休息一晚上的联合调查小组,连夜做出行动。
由市局刑警二支队队长江伯松,率领着十五名全体组员飞速赶到。
抵达县医院的时候,恰逢叶炳文被从抢救室内拉出来,送入危重症病房观察。
一众人站在走廊内,远远看着病房门关闭,只能担忧的收回目光。
老连长陈新龙也是调查组员之一,他的内心和脸色是最复杂的,他痛恨自己明知道龙海县有危险,明知道叶炳文遇到困难了,还不坚定的相信他。
如果自己不那么谨慎,这该死的原则性不那么强,今晚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陈新龙红着眼珠子点了根烟,一个人走到楼梯角落,闷头闷脑的抽着。
他谁都不想搭理!
“江队长,你好……”
县公安局一众领导,和市局调查组第一次见面了。
两拨人陆续下楼,站在台阶前寒暄着。
“宋书记,魏局长……”
江伯松也有十多年的从警经历,对龙海县公安局的老领导都不陌生,更何况双方还是一个系统单位的上下级关系。
“说实话,我本以为明天才能和大家见面。”
江伯松握着几人的手,有些悲伤的道:“是我疏忽啊,我不该让炳文同志早一步回来的。”
“江队长,是我们的责任。”
政法委书记宋永盛自嘲一笑道:“如果我的立场再坚定一些,担当再大一些,很多事情可能都不会发生。”
“现在还让你们市局的同志辛苦一趟,这就说明我们龙海县的政法工作,没有做到位,我们这些领导是要负责任的。”
别人说这话,或许是在假模假样。
可是他宋永盛的人品,大家都清楚。
“宋书记,我们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
江伯松苦笑道:“咱们还是说说杏林乡煤矿的事情吧。”
“炳文同志的遭遇,更说明了这处煤矿存在着重大问题……”
“如果再耽搁下去,就是敌人喘息的机会。所以……还希望大家都辛苦起来,连夜办案。”
这场会师,是叶炳文用生命换来的。
马向远作为叶炳文最信任的人,此时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双方就在医院大楼里,开始讨论杏林乡煤矿的所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