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冬后的天光隐约泛白,即便是同样一轮太阳,但映照在皮肤上没有那么暖,且显出白晃晃的凉感。

    乔橙凝视着自己放在桌面,被阳光照射的小臂,于是抬手往里缩了缩,躲在了阴影里。

    “我不知道车厘子怎么那么多人喜欢吃,但是不甜,水分又不多,其实阿姨并不喜欢,”王素秋并未给她压力,反而很和善的希望安抚乔橙的情绪,“但是你喜欢,是吗?”

    乔橙顿住,细想,也谈不上喜欢,就是有一年流行,跟风买很多。

    “还可以吧。”她没有那样淡定的心思闲聊。

    王素秋却捏起一颗,仔细打量,“我记得有一年,小岐忽然提回一箱卖场的车厘子,几百块一箱很便宜的那种,我们家里没人吃这个,”大约是觉得便宜了,王素秋不理解张岐的行为,就笑话他,“儿子的口味怎么变了?”

    那时张岐也显得不屑,把箱子扔在地上去洗手,随意道,“一个学妹送的,好烦人。”

    “他说那个时候很多朋友在,你表现的特别笨重,如果不拿,怕你当面会哭出来。”具体的王素秋也记不清,回忆道,“好像你后来确实哭了。”

    是因为哭了,张岐才没办法给它抱回家,心里却觉得丢脸极了。

    乔橙依稀记得这件事,真的很久以前了,而这也只是她跟张岐示好的微不足道一件小事而已。

    “他没说你是谁,我也没问,是很久之后我才猜到那是你。”王素秋可能是想到张岐年轻那会意气风发的样子,便忍不住微笑,满满的溺爱,“那可能是我头一回听说你。”

    “那时候我不懂事,不太会跟男人相处。”乔橙诚实道。

    王素秋却听出不一样的意思,“你不是不会,而是后悔了。”

    这说中乔橙的心思,她便不好意思,想解释,可王素秋却摆手,“其实你不必紧张,年轻人谈恋爱是自由的,没人规定你跟谁谈过就不能去谈其他人,又况且是小岐对不住你在先,他那样欺负你,你恨他都是应该的。”

    以前是真的恨,但现在经历太多,乔橙也知道张岐本性不坏,是被宠溺太过,事到如今,反而是一切归零了。

    她觉得局促,于是慢吞吞剥起一只柑子打发时间。

    王素秋则不紧不慢的继续,“其实你跟小珏能不能行,你心里清楚的,方阿姨跟我不一样,你就算是跟你的朋友一样,哪怕是有了,跟陈珏也不会有未来,除非你肯一辈子待在外面,做他的情人。”

    诚然,乔橙不肯。

    但哪怕是肯,也跟王素秋说的一样,“就算你答应也无可厚非,我觉得女孩子追求自己的目标是很正常的事,不管是为了钱还是为了爱,但你要知道,到后面你的身份名不正言不顺,那就成了插足别人,插足陈珏未来必然会有的光明正大的婚姻,这样你还乐意吗?”

    是的,不可否认这戳中了乔橙最隐秘的疼处。

    她就是做不到,才无法面对陈珏。

    而王素秋早已看透一切,甚至以过来人的姿态安慰她,“你是个好女孩,这一点阿姨的看法从来没变,只是家庭出身不是人可选择的,你已经做的很好。”

    “可你的努力在陈家看来是微不足道的,现在陈珏喜欢你,当然事事听你的,你看小岐也是一样的,知道你利用他,但还是甘之如饴。”原来真相摊开的时候也不会太难堪,王素秋这样的素养,让乔橙一颗晃荡的心变得踏实。

    她安静的听着,知道这是来自一位长辈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即便有私心,但没有夸大其词,是为她考虑了的。

    “不过男人的感情都不长久,三年五年,等倦怠了,一切都是相看两厌。”圈子里的婚姻,不能说没有长久恩爱的,但太少,大部分都是利益捆绑太深,断不开。

    乔橙低着头,细细的剥着橘子上的白丝丝,竟那样平静,不想哭也不想笑,只想保持沉默。

    因为王素秋说的,都是实情。

    但她不知道,王素秋的结论是什么?

    “王阿姨,谢谢您。”很久,等王素秋不在说话,乔橙才张开干涸的嘴,说出几个字。

    “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小岐,”王素秋一直侧着脑袋,眼神慈爱,却又坚定,“正如阿姨所说,男人年轻,不甘心,不管是小珏或者小岐,都是一样的,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乔橙若有所思,“我想是的。”

    正如她也放下张岐,曾她也是非张岐不嫁的。

    “所以为了你们好,也断了不该有的念想,阿姨可以跟你提一个条件,双赢——或者是三赢,都是受益者。”王素秋抚了抚丝巾,平静而严肃的注视着她。

    ——

    乔橙跟王素秋谈的心平气和。

    但牌局要到很晚,她作陪不了,提前走了。

    走的时候陈珏还在,不知道为何,他今天很有耐心,连方秀轩都意外。

    乔橙出去打车,陈珏没有跟来,只是发信息问她:有事吗?

    他当然担心,可是乔橙闷闷的什么都不跟他说。

    陈珏是沉得住气的男人,可是最近很浮躁,总忍不住想缠着乔橙,想逼她搭理自己,但也知道那样不近人情。

    如果是小摩擦,他会戏谑调侃。

    但现在乔橙真的难受,他做不到那么没心没肺。

    这条信息乔橙看见了,没回。

    到家也是沉默寡言的。

    汤雯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只看见她一回来就直奔冰箱,看着冷冻的门蹲在那儿发呆。

    “你干嘛呢?”察觉乔橙奇怪,汤雯上去拉她的手,“不冷吗,傻乎乎的啊你。”

    乔橙这才回神,猛的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冻红了!

    “你帮帮我,”她冻的僵硬,费了一些力气,却没有搬出那个蛋糕盒子,“我要把它拿出来。”

    “蛋糕放了太久,下面都粘起来了。”汤雯找了块毛巾过来,拖着盒子底部,“你现在拿它做什么,不会还想吃吧?”

    当时不能吃,过保质期很久了。

    乔橙没有回答,急匆匆的抱着盒子放在地毯上,视线不经意垂在那只蝴蝶风筝上。

    她忽然想起它有些眼熟,好像在那个度假别墅里见到过,因为太格格不入,所以记忆犹新。

    “雯雯,”她隔着罩子去触摸那只蝴蝶风筝,以稀松寻常的语气,说起匪夷所思的遭遇,“你不会想到王阿姨跟我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