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岐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去找的陈珏。
也不是刻意，一次寻常小聚，他们不约而同的玩兴一般，在卡座各自把玩手机。
后面陈珏无聊想走，张岐却跟出去，在门口点燃一支烟，问，“回去也没事，咱俩坐会吧。”
陈珏回眸看了看他，“好啊。”
他们换了个清吧，张岐跟他聊了会闲话后，忽然话锋一转，“听说你们也在看度假村的项目？”
“之前是。”陈珏道。
张岐便说，“我听沈唯阳说，你们本来考虑跟他们合作的。”
“沈唯阳是谁？”陈珏一时想不起。
“尚恩的人。”张岐解释。
他便恍然，笑起来，“没有。”
这回轮到张岐怔住，杯子端到了嘴边又放下，“没有？”
“恩，”陈珏聊的没劲，目光零落在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潮里，淡道，“我从没考虑过跟尚恩合作。”
张岐就那样定住，好像听到极度不可思议的事。
过了会，他才反应过来，忽然又笑了，笑的连连摇头，“我真是没有想到。”
他没有想到乔橙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当初何必装模作样去讨好陈珏，还惹他生气？
陈珏收回目光，垂眸看他，“我知道乔橙在尚恩，也知道后来尚恩的资源是你介绍的，”他身子前倾，认真打量张岐，“你是怕我不答应跟他们合作，所以直接插一手来帮乔橙？”
这个逻辑若站在张岐深爱乔橙的立场上，则完全说得通。
张岐苦笑，直接闷了一杯shot，“是啊，我怕你不答应。”
陈珏听完却不置可否，挑了眉也陪一杯，“其实不一定，也许我会答应。”
所谓的“答应”，好像说的只是合作，也好像是别的东西。
但这都是张岐自己的感觉，毕竟话面上来听来没什么问题。
他只觉得浑身刺挠，超级不舒服，便不乐意再聊下去。
两人只是喝酒，安静的很有默契。
后面张岐有些多了，想走，陈珏送了他一脚到门口。
等代驾来的时候，张岐的脑子被热风吹清醒了些，于是谢谢陈珏陪他，又随便跟他扯起闲话，“现在乔橙那边不做项目了，你们公司应该只考虑跟许思婷合作了吧。”
他问话时代驾到了。
陈珏跟代驾招手，然后送张岐上车。
关门的时候，陈珏目光深沉凝了他一眼，想想还是说了，“我没有考虑过许思婷那边，事实上，从我考察完度假村之后，就没有想过跟任何一方合作。”
“我对那整个项目，都不感兴趣。”
陈珏说的不是马后炮的话，他表情严肃，是认真谈工作。
张岐隔着车窗与他对视，在两三秒后才收回视线。
车子缓缓启动，他关了窗，双手抓了抓脑袋，忽然觉得好笑。
陈珏那几句话像是重锤砸在他心脏，让他到家时仍在余震之中。
他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不必要的。
乔橙为此吃的苦，受得惩罚，都是白搭的。
因为一开始她就注定不会成功，也许现在已经跑去追别的户，也有可能知道自己有资源，眼巴巴跑来找他。
总之仅因为项目，她根本不会跟陈珏有什么过密交集，何至于被下放去那么远。
“乔橙这人脑子不好使，运气也差，不怪我。”张岐把这些说给许思婷听完，从金属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
许思婷宽慰他，“反正事成定局，也没什么不好，”她又说，“你少抽点烟，你看，我业绩黄了我都不难受，你又难受什么？”
“我没他妈难受，”张岐嗤笑，却又垂了眼皮，“还是你好，以前我在屋里抽烟乔橙老是抱怨，说我给她吸二手烟，还说这个对身体不好，等我抽死了她就继承我的遗产，嘴真毒啊。”
那时候的乔橙满嘴都是以后，而张岐却觉得这女人真神经，还惦记起他遗产来了。
她当然不是真惦记，是担心他身体不好。
现在张岐懂了，不过乔橙恐怕是真希望他早死了。
他想到这里，又笑起来，把烟摁灭在水里，“项目的事我都告诉你了，没事就回吧。”
许思婷少见他这样，更没被他赶过，于是坐着没动，“我哪那么势力，找你肯定还有别的事。”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到桌子上，“这是之前乔橙要我写的报告跟检讨书，我都拿来了，还盖了公章，算是有诚意吧。”
张岐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事，便随手翻了翻，“你直接给沈唯阳，她都不在总部了。”
“她不在了我还得写，早知道就不写了，这不是折磨人吗？”许思婷委屈道，“你不知道这东西多麻烦，我被领导骂被同事吐糟，就好像工程安全问题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也是个受害者。”
她说自己很可怜，或许也确实可怜。
但张岐坐在那里无动于衷，好像懒得去听。
许思婷见状，试探的问他，“你不觉得我很惨吗？”
他无聊的伸个懒腰，“你有什么惨的，乔橙才惨，”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但她确实活该，不吃苦头也不会长记性。”
许思婷看出来了，他的注意力都在乔橙那里。
哪怕乔橙人不在，可张岐想的都是她。
她道，“我并不知道你其实很喜欢她的，会这样想念她。”
张岐好像听到天大笑话，马上反驳，“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针对她，是我想太多做太快了。”
“你觉的她可怜是吗？”许思婷问。
张岐点头。
许思婷情绪复杂的看着他，“这个世界有很多可怜的人，但你目之所及不会对每一个人都动恻隐之心，也不会回来后一直想着那个人。”
是在意了才会觉得可怜。
你喜欢一个人，想到自己不在她身边，也许她不知道按时吃饭，也许生病了没人陪，也许遇挫折了只能独自扛。
你就心疼，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
可怜这种情绪，如果过度，那就证明他在意。
张岐低着头看手机，也不再说话了。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等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许思婷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只留下了那份检讨书。
张岐皱眉，把检讨书扔进垃圾桶。
过了会，又想到什么，重新把它捡起来，接着打开手机，一直一直往下翻，终于找到那个曾经会给他狂轰滥炸消息跟语音的头像。
然后点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