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有一日,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香芸听她醒来,赶紧端着燕窝,香芹端来漱口水,两人跪在床边,服侍她起床。

    她像刚从梦中惊醒,这样一日日沉沦下去,别说自己的理想,恐怕离整个人变成行尸走肉也不远了。

    这些日子,她一起来,就盼着青连在家,她开始再次粘着他,不想让他离开。

    他不在时,她有时还会哭。

    大夫说这是孕期的正常反应,她自己就是大夫怎么会不知?

    杏子这会儿悟过来,任何一个人过着这样的日子都会变成这样。

    变成没有半点追求,把所有注意力放在自己夫君身上的女人。

    她从前只觉时间不够用,一日过得太快,现在却感觉到时间放慢了。

    从起床到日影西斜,竟要这么多时辰。

    她穿好衣服,推开燕窝,只漱了口,向外走去。

    第一步就是查看自己所喝药剂的药渣。

    里头和她方才想的一样,有安神的药物。

    怪不得她越睡越长,整日里懒懒的。

    孕期本就发懒,她没当回事,也不怕有人换她的汤药,她隐隐觉得如果哪个妯娌不开眼,想对她下手也没什么不好。

    她不盼望这个孩子的到来。

    除了添回安神药,还有几味开胃的。

    想是怕她孕吐吃不下饭。

    她想叫香芸,想想又算了,后来的药倒掉不喝就完了。

    谁知道香芸、香芹是不是也如阿萝一样,早被人收买去了。

    如今杏子是薛府最受重视的女人。

    她出入府,不带需要签条,也不用亮腰牌。

    府上最好最宽敞的新马车,最温驯的马匹不许别人用。

    日日待着,只归杏子一人。

    老夫人免了她早起请安,说孕妇要好好休息,不必起来太早,多睡多吃,胎儿才能健康。

    杏子穿衣服时发现衣服窄了,可她才有孕两个月。

    丫头去管家那里报了制新衣,消息传到老夫人那儿,老夫人叫人赏了副翡翠首饰来。

    一看就是上好的尖货,而且是已有人养过的翠。

    送东西的丫头说,这是薛家一辈辈传下来的宝贝,一向只给最得母亲宠爱的儿媳妇。

    杏子识货,知道那东西不便宜,说传家宝不是蒙她。

    青连回房见了这东西说眼生,不过只要是好东西,他打心底开心。

    杏子是个冷淡的性子,虽说一家子都高高兴兴,她却不愿意吃那么多东西。

    两个月就涨体重不是好事。

    她是大夫自己心里最清楚。

    断了汤药,她慢慢恢复了精神,胃口也没那么好,体重也恢复了正常。

    这日,她起来更衣就去二嫂子房里。

    这个时辰二嫂子应该派过差事,正闲着。

    院里的丫头不知都做什么去了,门开着,并没有闲杂人。

    杏子看到屋里有人影晃动,就走过去,恰看到二嫂子正抱着漱口盆在吐。

    她站在门口,呆愣愣地,这分明是有孕的难受劲儿啊。

    二嫂怎么不吱声?

    吐过过,二嫂子大喘着气一屁股坐下来,发现门口的光亮被遮住了。

    “杏子妹妹?”

    杏子看着她没作声。

    二嫂子一腔心事,挤出个笑,“妹妹坐呀。”

    “这里只有你我,不想笑就别笑了。”

    “我知道蔓儿的死不怪你。”杏子走过来在桌边坐下,关切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吱声?”杏子眼睛看着她的肚皮。

    二嫂呆了呆问,“若我说就是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孩子会保不住,你信吗?”

    “果然你不信。”二嫂苦笑一声。

    杏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你想要的东西。”

    二嫂子低头去看纸片,脸上的表情从迷茫到惊讶到恍然大悟。

    之后她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找那间屋子的机关?”

    “那日我跟着你呢。”

    二嫂苦笑一声,“我以为没一个人看到。”

    杏子又道,“不止我看到,肯定还有别人看到的。”

    沉默良久,二嫂点头,“是的。”

    “我被青云警告过了,没事别再往那边院里跑。”

    杏子点头,“我处死了阿萝。”

    “和我想的一样。”

    二嫂看杏子说完话想走,按住杏子放在桌上的手,内心在挣扎。

    杏子也不动,二嫂终于开口说,“杏子,听嫂子的话,想办法离开这里,哪怕是逃走到外地去呢。”

    她晃晃那张图纸,那是杏子从薛府建筑图中找到的那处角落的详细建造图。

    上面清楚标注着暗室机关所在之处。

    “嫂子感谢你给的这张纸,它对我很重要。”

    杏子好奇心又起,重新坐下来,“你到底在找什么?莫非这暗室中有巨额财宝?”

    二嫂子竟被也这孩子气的一句话问笑了,不过也只笑了一声。

    她摇摇头,犹豫一下终是开口道,“我在找一个人。”

    “虽然十年了,可我依旧认为那个人没有死。”

    “什么人?莫不是你有私情,或是未嫁时的青梅竹马,被人关入地牢?”

    二嫂子含着泪又摇头,“你把我也太看扁了些,为着个男人,用得着这般费尽心力吗,岂不知这世上多是薄情郎。”

    “那还有谁会让你如此上心?”

    “说她是我母亲我也认。”

    “这里住过一个女子,她是我的姑母。”

    二嫂是庶出的女儿,生母早早亡故,继母不待见她,是好心的姑母一直照顾她。

    为了她,姑母嫁人比寻常女孩子晚了好几年。

    嫁给薛家大公子,也就是青连的大伯,在北院做主母。

    她是青连大伯的嫡妻,按辈份杏子该称一声大伯母。

    二嫂子拿着那份图纸泪水涟涟,哭得无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