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样美味。”

    “那是因为这道菜最主要的鳗鱼要湖溪所产,不可用江中的,否则刺又乱又硬,也不够鲜美。”

    杏子吃饱向床上一倒,“我最喜欢这里,次次进宫却有回娘家的感觉。”

    “每次吃姑姑做的点心,菜肴,心中就舒坦得想睡。”

    凤药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你从前头发都是黄的,瘦伶伶的,头发少得扎不起两个小辫子。”

    “时光一晃,连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时姑姑也算不得大人,却收留了我。”杏子拉着凤药的手,“姑姑没有孩子,我就是姑姑的孩子。”

    “女孩子也不比男孩子差的,姑姑要是喜欢,我把我儿子改为秦姓。”

    “孩子气。”凤药笑骂一句,眼睛湿了,“便是要也要你女儿。”

    “姑姑对不起你,姑姑大约是出不得宫了,我自己黑心肠就算了,平白带坏了你,叫你也沾了脏事。”

    凤药说着喉咙一哽,“等我得势那天,必将你护在羽翼之下,不让你再做这些事。你离得远远的,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该害人。”

    什么带坏了我?杏子心中抗议,我本就是黑心肠。

    在我成了孤儿之时,就知道做坏人比做好人容易太多。

    又或者我本就是坏胚子。杏子心道。

    “姑姑,我若说比起救人的药我更爱制毒药,姑姑可否不再爱我?”

    “我视你为亲女一般,怎会不爱?”

    “正因为爱你,才希望你远离这里,皇权斗争是沾满鲜血的。”

    那才是最合适我的地方。杏子心想,嘴巴却乖巧地答应着。

    ……

    皇后在锦贵人死后有次机会与皇上共进晚膳。

    她为自己分辩说身子不大好,才一时不查出了锦贵人之事。

    皇上低头吃饭,回了句,“那皇后放下手里的事,好好休息一段时日。”

    她本以为是一句面儿上的关心。

    第二天圣旨便下到后宫,说皇后身子欠安,需静养,请六宫众人无事不要打扰。

    元旦前一夜,又下一道旨意,请皇后安心静养,朝拜一事不必担心,皇上会解决。

    句句关切,句句诛心。

    皇后安得下心,李慎却有些气急了。

    他进宫到清思殿给母后请安,问皇后道,“母亲竟然不急?这哪是让母亲静养,分明是禁足一般。”

    皇后一双眼眸似古井,波澜不惊,扫他一眼复又代下头去。

    “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你怎么在皇宫待下去。”

    “李嘉都封王了,你的郡王封号一直没下来,且安静些吧。”

    李慎恨恨地,“早晚我把李嘉给废了。”

    皇后噗嗤一声笑了,一瞬间又冷下来,“后宫皇子一个接一个降生,你废得完?”

    “这些小皇子的母亲也有聪明的,可以扶持幼子的,你废得完?”

    “倘若你父亲真立了个孩子做皇上,你要怎么做?”

    “母亲是太后,去母留子,垂帘听政,那么小的孩子当皇帝,政务自然是由母亲指导了,小孩子总是多病,谁知道会不会夭折?”

    皇后看着他,心中哀叹,这孩子怎么心又黑又没有城府?

    这种情况连他都想得到,皇上会想不到吗?

    “你做事毛躁,没了李嘉你父皇就喜欢你了?”皇后并不着急,问得温和,李慎无语。

    片刻拧着头不服气道,“向来立储都立嫡子,我是母后亲生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怎么父皇就瞧不上我?”

    皇后不回答,冲他恍惚一笑,“你在自己府上做些什么?”

    李慎没想到母亲突然转了话题,有些心慌,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读书,做些功课,与伙伴们去射猎游玩。”

    “是吗?”

    “我们王家这一支血脉,每一代都会出几个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男子,比起别人,更容易狂躁、易怒,比如你四皇叔……”

    她看他一眼,别开脸提醒他,“你要么学会控制情绪,要么学会好好隐藏。宫中的事你离得远些,别来搅和。”

    “夏湖,送爷出去。”她下了命令,李慎想留下也不能留了。

    他气哼哼离开清思殿。

    皇后的目光这才抬起,追着他的背影一直到他走得看不到人影。

    她从来不信任宫中分拨来的宫女。

    表忠心也不行。

    最后还是王家旁系送进宫两个女孩子,是姐妹俩,不但受过王家之恩,还有亲眷留在宫外。

    她这才有了心腹。

    失去母家只会让她更加小心谨慎。

    宫里的斗争没有明枪,多是暗箭,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她隐忍多年,不敢不小心。

    李慎太年轻沉不住气,很让她担心。

    夏湖出去一圈回来,谨慎地问,“娘娘,真不稳稳咱们爷的心吗?”

    “他……不是做皇帝的料,浮躁、听不进人言、自大、狂妄……”

    她深深叹口气,“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能不好好保住他。”

    “慎儿能管住自己,别如他四叔一般就不错了。”

    “可皇上现在这么对娘娘,娘娘真的不慌?”

    “我只是看不清皇上的意思,就先让曹元心得意几天吧。皇上心思……难以琢磨。”

    皇后总觉得皇上的气性不像冲着锦贵人的事情发作的。

    虽说被自己女人背叛,是男人所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

    可皇上待后宫诸多女子跟本没情分。

    她伴君多年,早知道李瑕薄情的很。

    皇上虽说要在年后滴血验亲,吓得一众妃嫔过了好一段战战兢兢的日子。

    可她不怕,并且认为根本不可能。

    只要不废后,什么都没关系。

    皇后这个名分,对她实在太重要了。

    重要到连李瑕都没意识到“皇后”这两个字的份量。

    李慎的教养问题,她已经放弃了。

    王家家族志上写得很清楚,代代都有男子狂暴不能自抑。

    她的思绪飘回那个遥远的午后,那是她噩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