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胭脂倒的茶,费力喝了几口,继续说,“这些事等不得我,你可以先做,估计也难不住你。”
“你扶我动一下试试,我今天还有重要事情要做。”
胭脂过来扶他,紫桓坐着不动感觉不到疼痛,将一起身,全身仿佛刚拼凑好的破瓷瓶,一下崩开了。
他痛呼一声,坐也不是,躺也不是,身上犹如万把钢针一起扎他。
狂叫几声,他躺下来,喘息片刻方好了些。
“这可糟了,今天晚上约了个重要的贵人。”
胭脂垂眸,“叫他等等吧,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出去?就使了那草药烟也是不成。”
紫桓长吁短叹,胭脂别别扭扭问,“那贵人是男是女?若是女子,我可以见见,告诉她你病了。”
紫桓摇头,胭脂干脆说,“总之你成了这样,都是我害的,不如我代你去见,男人也无所谓,只要他不在乎,你不在乎,我无所谓。”
紫桓仍然不吐口。
胭脂知道对方定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不然他不会这么纠结,他没别的选择,自己等着就行了。
果然不多时,紫桓松口,“那你要速去速回,其实事情很简单。我写封书信,你带着交给对方,并且……”
他细细交代事情,胭脂松口气说,“这么简单,我以为是什么事呢。”
胭脂托杏子帮自己找佣人,很快就来了三个干净得体的中年女子。
当贴身丫头不合适,但家里总算先安顿住。
这一天,两人过着最寻常烟火的日子。
胭脂使人采买新鲜食材,现做的精致小菜,她还下厨为紫桓做了他喜欢的小点心,虽然不很成功,也哄得他极为高兴。
他不方便动,胭脂就把桌子拉得靠近床,自己吃几口,喂他几口。
两人说说笑笑,连刚来的的佣人大姐都羡慕得说,“老爷夫人真是恩爱。”
紫桓虽然身上疼,精神却放松,与胭脂对视一笑,尝到了幸福的美妙滋味。
直到夜色降临,紫桓有些不安,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胭脂安慰他说,“什么贵人我没见过的,连皇上老子我也亲自倒过茶,他再高贵能贵过皇上?能有多大架子?你放心,我伺候得来。”
时辰到了,胭脂出宅子,上了自家马车,放下车帘终于长出口气。
绕了一大圈,自己终于摸到了陈紫桓的命门。
这一整天,她劳累也享受与紫桓安安心心呆在家中的时光。
同时又感觉有些微的窒息。
紫桓浓浓的爱意成了背负不动的甜蜜负担。
这一天是美好的,也是沉重的。
她安慰自己别想后面的事,她和他的时间不多,好好享受现下的时光吧。
她胡思乱想,车子驶向收容处,到了地方,她没下车,只让车夫把人领过来。
紫桓说的很隐晦,只说这位“贵人”有些奇特的癖好。
纳过许多妾,死的死散的散,皆满足不了他。
“你为他找了个合心意的妾?那得是天仙下凡吧。”胭脂有些好奇。
男人纳妾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哪个男子不是后院成群。
干嘛搞得这么神秘。
“你不要管别的事情,只需把人带到,把信亲手交给贵人让他读完,亲手把信烧毁,有话给我带回就成。”
胭脂见他不肯详细说,只得点头同意了。
车子甚大,是平日她和紫桓一起出行所用马车,坐两个女子不会挤,也省得生人害羞。
她正想着,脚步声已到跟前,车帘一挑,露出一张美好的面孔。
一张瓜子脸,嫩滑雪白,两弯黑眼睛,笑得像小船。
“姐姐好。”
胭脂本来微笑着的脸瞬间垮下来。
一整日的好心情,满腔的爱意,尽毁于此刻。
那是个极秀气的男孩子,上车就对胭脂呵呵笑。
胭脂见他没有一丝悲戚之意,心下又难受又好奇。
“你几岁了?家人送你来这里的吗?”
那孩子仍是笑嘻嘻的,不回答。
又说了几句话,胭脂发觉这孩子脑筋有点问题。
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他什么也没有。
她心中堵得慌,在宫里什么脏的臭的,她也听说过。
宫掖秘闻是低阶宫女太监打发时间的主要工具。
早听说有太监不能人道,却有欲望,为着满足自己,会买妻伺候,变态的那些人,变着法得从折磨女人中获得快感。
喜欢这样“小人儿”的,是不是也是心理上有些问题的人?
这孩子将要面对的事情,她一个陌生人都不敢想,对方那乐呵呵笑着的面孔,像一把钝刀在慢慢划拉她的心脏。
怪不得他不让自己沾这里的事。
对紫桓火热的爱意渐渐冷却,恨意上涌,爱恨交夹搅得她心神不宁。
“停一下。”她喊道。
车子停在道旁,胭脂下车,走到路边将晚上吃下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她虚弱地迎着初升的星星站了一会,冷风让她渐渐冷静。
已经付出这么多,走到这儿了,她不能一时心软放弃。
她看看车窗,那儿的窗帘子掀起来,那张漂亮的脸蛋含笑望着她。
心里揪着狠狠疼了一下。
陈紫桓!你一次次把我推到绝境中去,你可知晓啊?胭脂心中呼喊。
车子终于来到黑乎乎的大门前,胭脂先下车,看看黑重的大门,这个地方,她早晚要一把火烧了它,她边发誓,边抬腿迈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