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穷鬼,最爱耍滑,惯会以次充好。我检查一下材料鲜不鲜,你鬼叫什么。”
她斥责道,伸手把婴儿还给小前。
小女婴哭得弱弱的,她应该今天没喝过奶吧。
小前怜惜地将孩子抱在怀中,不知所措。
“还不快走?看你那呆瓜相。”
小前抱走孩子走出门,胡子叔坐在药吊子前发呆,见他出来指了指另一边的厢房,“把孩子送过去吧。”
小前懵懂答应了一声,有些移不动脚步,他实在吓得紧。
“快去!”胡子压低声音吼了他一声。
小前艰难地穿中中厅走向另一边的房中,那间房安了扇门。区区几步,他走得很慢、很慢,甚至不知不觉中开始流眼泪。
那扇门,带着股不祥,带着股让人发抖的煞气。
他一推,门开了道缝,一股气味扑鼻而来,吓得他快尿裤子。
他站着不动,从门缝中能看到里头站着个黑脸大汉。
那人穿着满是褐色污渍的衣服,旁边有个木桌,桌边放着一只桶。
屋里空气浑浊,腥骚和臭味混杂在一起,还有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儿。
“进来。”男人闷声闷气命令道。
小前扶着墙进去,可是站不住,慢慢滑下去,跪倒在地。
“放案上。”小前愣了会,才知道壮汉说的是自己怀里的婴儿。
他不动,此时他已经明白他们要用这孩子做什么。
他用膝盖退了一步,又退一步。
壮汉不耐烦,伸手抓过怀中襁褓,把小被子扔一边,“一会儿把被子带回去还给那个老娘们儿,省得她又来唠叨。”
孩子粉白稚嫩,被放在冰冷污脏的案几之上,那么纯净洁白,像开在枝头的一朵梨花落于污泥之中。
壮汉拿出一把剪子,小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失禁了,他发出模糊不清的尖叫,他甚至忘了一直以来的伪装。
他的声音尖细高亢,像个女子。
他不停地叫,边叫边流泪,声音惊醒了婴孩,孩子的哭与他的尖叫绞在一起,造成一股骚乱。
他双腿用力蹬地,身子后退,踉踉跄跄向外跑。
守在门外的打手轻易抓到他,押着他回到这间房子。
他闭起眼睛,什么也不看,嘴巴中狂喊乱叫,企图搅乱突如其来的婴儿哭泣。
他情愿自己此刻是聋哑人。
“带出来。像什么话。”胡子终于走出来,站在中厅不耐烦的掏耳朵。
小前被丢在地上,他裤子全湿,狼狈得像只等着被屠宰的猪仔。
此时他说不出话,胡子阴郁地看着他,“小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现在你知道了。”
“你们……杀人。”他喃喃地说。
“它们怎么算人?它们是一味药。和那些养在圈里的小羊小鸡没区别。是你想得太多了,你以为你是人?”
胡子不屑地踢他一脚,刚好踢到他裆中。
“哟,还是条阉狗,你以为自己是人呢。”
完了!全完了!小前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
事到临头,他心一横问,“你……你们怎么发现的。”
脑海里浮出个念头,唉,应该吃了那只麻油鸡,他伤感地闭上眼,一片黑暗……
起头是精明的二娘发现了疑点。
她从前做过大户人家的侍女,认得不少好东西。
一闻药气,便知用得都是上等好药材,里头还加了阿胶,这东西女子服食滋阴,男子服了壮体。
只是好阿胶很昂贵,她偷走一包药,里头还是虫草,少量上等人参。
不是小前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能吃得上的。
她起了疑,又联想到小前夜里翻墙出去过。
便把这一切都告诉了胡子。
她说这屋里有奸细。
领头人监视了小前,发现他去黄记药铺看诊。
这倒无所谓,但他走入的不是接待穷人的旁门,而是走了正门。
黄大夫亲自把脉,听孙二娘说黄大夫在京中专为贵族女子看病。
他继而监视黄杏子,发觉她见过小前后就会进宫。
心中疑云大起,问了麻子路上小前都同他说些什么。
麻子不明所以,把两人聊的话说了说。
平时只是拉家常,带着怀疑再看,就觉得小前问话句句在打听收容处的隐私。
胡子是亡命之徒,他别的不怕,不过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个道理,他却极其认同。
当时便想剁了小前,二娘不叫他打草惊蛇,给他出了个主意。
领头人听了把那女人深深瞧一眼,“怪不得人说最毒不过妇人心。”
女子说道,“这人能与宫中人有来往,怕不也是宫里出来的?那可就更得防范着了。”
小前平时说话很注意了,总是压低嗓音,可他净身得早,声音没来及变,还保持着童音,像个女子。
不注意倒没什么,一旦起疑,这是最大的疑点。
小前就这么消失了。
收容处接连吃了几天肉,麻子好久没出去采买,十分不爽,就问领头人,“我没采购,哪来的这么多肉?”
“有人很满意咱们家的货,捐了头小嫩牛。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咱不是闷吗?”
“口袋瘪了?攒点钱不容易,别去赌坊玩了。”胡子漫不经心劝了一句。
大家正吃得满嘴流油,门房端着碗说,门外来个人寻亲,找小前,是小前的伯伯。
胡子叔出去,气地回道,小前头两天干活不当心,吵了他两句,他就跑了,一直没回来。
来者正是扮成庄户人的曹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