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仍有人会在晚上来接走孩子,每到这天,大家就会改善伙食,多少都能拿到赏钱。
时间一久,也就习以为常,没人多说一句关于孩子抱走之后的话。
小前本想再次跟去看看,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那些软软的、粉嫩的带着奶香气的娃娃们,被带走后遭遇了什么呢。
但他没再翻墙出去,院子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首先是二娘,那双精明狡猾的眼睛时不时盯着他,带着怀疑。
而且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呵斥、使唤他。
他的药吃完后,麻子哥又带他出去了一次,两人一出门,小前便觉心情豁然开朗。
麻子赶着车前后看了看,问他,“小前吃的什么药?是不是和二娘打声招呼?”
小前莫名其妙反问,“就是调养身子的药,我太瘦弱多病,想长得像麻子哥一样壮实。”
麻子像有话要说,最终还是咽下,长长叹口气,“要不行……你还是回家吧,这活也不是什么好活儿。”
“可我得用钱,家中只我一个男人,我得照顾母亲和妹妹。”
麻子狠狠抽了拉车的驴一鞭子,将他放在黄家药铺门口。
他和杏子说了婴儿进出的数量。
杏子心中早有了答案,她也没闲着,不知钻了哪里门道,得了几张陈记生药铺开出来的方子。
全是古书所记载的药方。
的确是治疑难杂症的,但这方子失传也是有道理的。
那方子多以“人”为引子,有的要血,更甚者要人的内脏,还是生取。
她心中有了答案却没马上告诉凤药,凤药麻烦缠身,她恨不得去替姑姑,怎么肯拿旁的事去烦她?
更何况,告诉她,她那种疼爱孩子的性子,必定要急。
这些都是她的推测,对方开出的方子和她在皇家书阁的古书中翻出的珍本上记载的方子一模一样。
这方子最重要的就是药引。
没人敢明目张胆以“人”为引,她心中也很好奇,这药引究竟有多管用呢?
若有一天,陈紫桓被拿了实证给捉到,她一定要亲口问问。
“有件事,姑姑要我传许给你,很重要,你要切记,有人会去寻你,自称是你远房的伯伯,你定要与他相认,他会把你带出来,确定那本册子所放之地,你要观察清楚,到时说于他知道。”
小前重重点点头。
“只要查出账本在哪里藏着,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姑姑已经给你妹妹备了丰厚的嫁妆,这是嫁妆单子,你瞧瞧。”
杏子把一份礼单给小前,小前接过来,他识不得几个字,杏子跟他念了,单子上有鸡、有羊、有猪、有田、有马车、有种子、有全套的农具……
凤姑姑为她妹妹想得十分周到,陪嫁很丰厚,却不打眼,都是实用的东西。
这样的嫁妆添了妹妹身价,又不打旁人的眼,叫人惦记着抢走。
小前眼圈红红的,这单子的确像姑姑列出来的东西,一份份都是心意。
“姑姑说,她会给你搞来假,让你送妹妹出嫁。”
小前抹了把脸,把流出来的泪水擦净。
杏子见小前反应,心中对凤药敬服。
当时她拿了礼单就问凤药,“这些东西又琐碎又不值钱,办起来还麻烦,为何要这么备嫁妆?”
“给银子不是最实在吗?”
凤药当时边开礼单边说,“村子里的规矩比咱们宫里更严苛,她娘家没男丁,寻的夫家不敢过旺,怕夫家若是欺负她,没娘家兄弟撑腰。又怕万一丈夫没了,村里人欺负。”
“给了这些东西都是实用离不得的东西,庄稼人都喜欢。她丈夫拿了这些好好务农,日子越来越红火。夫家定然感激她,会好好待她,给了银子容易叫人盯上,她保不住。”
“再说,万一丈夫死了,有这些东西,她好好经营,也能过得下去,这东西不会叫村里人眼红,明白吗?”
“姑姑想得周到,若换成我,敢欺负一下,我遍在井中下了毒,叫他一族鸡犬升天……好了我不说了,别瞪我。”
…………
杏子回过神,把礼单又拿回来,笑盈盈说,“东西都送到你家了放心吧。”
“我知道了,杏子姐姐,我等那位本家伯伯过来。”
“切记搞清楚那册子放在何处。”
小前点头应下,那个地方,他一天也不想多待。
杏子又吩咐柜上包了七包药给小前。
“吃着怎么样?”她问。
“精神比以前好得多,饭量也大了。”
杏子很高兴,“不亏了我的好药。好好当你的差,凤姑姑等你回宫呢。”
小前开心地抱着药走出门时,麻子哥还没来接他。
他闻到一股香气,寻着味儿望去,不远处,热腾腾冒着白烟,挂着的木头招牌上写着红色大字:麻油鸡。
刚出炉的鸡,油黄滑嫩,香气四溢。
他咽了咽口水,用力吸了吸鼻子,摸摸口袋里的钱,还是舍不得掏二十文。
算了,下次吧。下次我买一整只回家和娘亲、妹妹一起吃。
小前抱着药一直等到麻子拉着买来的肉和菜,他这次来的特别晚。
看到小前还站在原地等他,麻子脸拉得老长,“今天一天都可以出来,你怎么不去瞧瞧你老娘?”
“娘给妹妹准备东西,现在地里也不忙,我回去没什么事。还得劳动娘亲和妹妹给我做饭,下次再回。”他笑得憨憨的。
麻子一直黑着脸,不说话,车子赶得慢吞吞的。
“麻子哥,你回去晚了不怕挨骂?”小前担心地问。胡子叔发起脾气会用钉鞭抽人后背,一鞭下去就血肉模糊。
矮胖的男人看了小前一眼,满是麻子的脸上一副怜悯,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小前心生不安。
“麻子哥,是不是有啥事呀。”
“买东西丢了银子,心情不好。”麻子含糊过去。
小前这才放下心,他一心想着找到册子具体藏在哪里。
两人沉默着回到了收容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