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一直没睡,元仪死是一重喜,她还要看着云之的伤心。

    这第二重喜,方是她一直等着的重头戏。

    她躲在树后,将云之肝肠寸断的样子尽收眼底。

    难熬时,这一情景就如安慰剂,抚慰着她的心。

    …………

    室内,只余她痴狂的笑声。

    几人静默着,“所以,你用她的善意,杀死了她。”胭脂干巴巴地总结一句。

    “常云之的恶害死了她,不是我!”

    云之疲惫地摇摇头,听着元仪在池中挣扎想活下来,那情景让她又一次心碎。

    “带……上她。”云之哽咽一下,先站了起来。

    贾升拉起灵芝,她腿脚已软,被半脱着向外走。

    走到院中,胭脂从门边拿起一只包袱。

    “拿着你的钱,滚吧。”贾升路过大汉时说了一句。

    门口等着个小厮,低着头,打着盏灯,引了大汉出宅。

    灵芝跌跌撞撞跟在几人身后,越走越怕,终于走不动,被强拖到池边。

    胭脂解开包袱,里头是件与元仪一模一样的大氅。

    “上好的皮毛,三姨娘。到了那边你再也不会冷了。”

    胭脂走到她身边,不顾她抖如筛糠,将披风给她穿上,在脖颈处紧紧打个死结。

    “不知元仪死时是怎样的绝望,见到你会不会欢喜?姨娘到了黄泉别忘托个梦给我们讲一讲。”

    她软溜溜被贾升提到池边,就在当时元仪落水被打捞上来的地方。

    “元仪,姐姐给你报仇了,虽晚些,你也要原谅姐姐。”

    云之说完冲贾升点头,他松开手,轻轻一推,灵芝落入池中。

    她没挣扎一下,便沉入塘底。

    …………

    她的丧事办得简单,云之将她与李琮合葬,到底也如了灵芝一件心愿。

    西边那院子被推平,土地下翻出十几只巫蛊娃娃,云之不让宣扬,一火焚之。

    事了,她对胭脂说,“你瞧瞧这院子多么空寂,梅姗性子冷,不爱热闹。如今只余你我做伴。”

    胭脂听出话中伤感,“扑哧”一笑,“思牧大了娶回媳妇,生一堆孙男嫡女,你瞧热闹不热闹。”

    正开解,门上来报说鹤娘带着孩子回来了。

    进来内院,鹤娘跪下冲云之说,“听说她没了,我想求主母,当初是我的错,如今鹤娘还想回宅子,不知姐姐许不许啊。”

    “鹤娘一切皆是姐姐所给,不敢忘恩,愿回来相助姐姐,做不了大事,帮你巡一巡外头铺面也是好的。”

    云之看看胭脂,对方微微点头。

    她自己并不想留这种摇摆不定之人。情分经不过耗,耗光再想积累起来就难了。

    鹤娘一再相求,并保证再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与云之通气,再不隐瞒,云之方吐口,还将原来的院子指给鹤娘。

    鹤娘离开后,胭脂才说,“思牧本就没亲兄弟,好歹鹤娘的孩子是同父所出,总比外人亲厚啊。看孩子面儿吧。”

    “也是时候把心思放回生意上了。”云之紧了紧披风,对胭脂道,“你想得周全。”

    听说外面已流行喝几种外来茶,顶了京师一半的生意。

    几家大商户都来寻过云之。她一直为着家事心烦。

    也是时候出门瞧瞧了。

    …………

    凤药最不想在牢里所见之人,就是玉郎。

    但最想念的也是玉郎。

    牢里不像上次那样难挨,床铺都给她更换一遍。

    就是光线不好,分不清时辰。

    她面向墙躺在床上,已经一天了,没人来提审或过问什么。

    外面最着急的莫过于杏子。

    她为了帮凤药官复原职,才费老大劲拿到人证、物证,把于老头投入牢里。

    怎么凤药也会受了牵连。

    若说有人拿陈粮换钱,任是谁,哪怕是皇上做的,也不会是她的凤姑姑。

    她冷静下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在宫中她只是个小小女太医,最不起眼的角色。

    所以她总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每个人。

    看他们眼神,看他们行为,尤其看他们在没人注意时的真实模样。

    她发现,皇上对凤药有情,男女之情。

    她看见过凤药认真做事时,皇上不经意意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温柔带着亮,那种眼神,青连望着自己傻笑时也有。

    那是爱意。

    她心中骇然,被一个皇上喜欢,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后妃,也得谨慎,全宫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

    可皇上喜欢的人,是大周除皇上以外最有权力之人的爱妻。

    而这男子的权力,是皇上赋予的。

    金玉郎!你可不能行差踏错。

    皇上也是人,还是个没人敢忤逆的男人。

    可黄杏子进不去大牢,也没见到曹峥和明玉。

    凤药被下大牢的事,她第一个闪出的念头就是不能告诉金玉郎。

    等过去几天,终于可以打点人进去瞧凤药,她一见凤药就道,“姑姑,他们来瞧你时,不要让他们送信给玉郎。”

    “好孩子,不愧是姑姑养大的。”凤药夸她。

    “姑姑在意的人里,最让我放心和最让我担心的就是你。”

    杏子莫名,凤药温柔地说,“姑姑放心你不会让人欺负了去,也担心你太过聪明,走上错路。”

    “唉,我现在好好的……”

    凤药无奈地说,“晚了,曹峥见皇上生了气,惊慌不已,把信送出去了。只希望玉郎相信我能靠自己度过此劫,别回来。”

    “我与青连都不是合适说服皇上的人。得有个人探探皇上口风。”

    凤药想了想劝她,“不要妄动,现在恐怕提起这件事,皇上就生气。我,没事。”

    杏子一脸恍然大悟。

    “只我千算万算,漏了夫君,唉。”

    过了几天,听说于老头在牢中受了点小罪,可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只出了新粮,没动过陈粮。

    又说陈粮价贱,加起来量多钱少,根本不值当动它。

    总之各种推诿,一会心口疼,一会头晕眼黑。

    他是要犯,没皇上口谕,也没人敢拿他动刑。

    审理的官员一脑袋包,搞不定。

    其实光是动新粮,已经够他吃不了兜着走。

    皇上迟迟不发话,最能猜他心思的人也在牢里。

    一张张口供交上去,千篇一律。

    从于大人出事起到现在,皇上没进过后宫。

    …………

    佳贵人急得快疯,找了皇后数次,求皇后向皇上求情,被拒绝并斥责。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皇上处罚你父亲了吗?”

    “等处罚下来还来得及吗?”佳贵人大着肚子跪在皇后面前,含着泪,抓住她裙角,“求娘娘。”

    皇后嫌弃了一撤身子,将衣角从她手中抽出。

    “等皇上气消了肯进后宫,再求他不迟。”

    “你父亲也是,升了官再伸手,急什么?偏在这种皇上在意的脸面事上动手脚,本来一件得万民称颂的好事,现在成了打脸,他岂能不气呀?”

    皇后深吸口气用佳贵人刚能听到的声音抱怨,“偏我看中的人这么不中用。”

    佳贵人心知再求下去也无用只能黯然回宫。

    皇后叫住她,意味深长地说,“我会叫靠得住的太医去给你诊脉,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几天几夜佳贵人吃不好睡不好,勉强吃上一点,也会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