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于大人惊慌喊着,“请皇上先行离开。”

    “来人,送这人到医棚里,叫大夫瞧瞧。”还没说完,又有几人呕吐腹痛。

    此处离灾棚尚有一炷香距离,医棚在灾民聚集区。

    于大人直跺脚,“我就说把灾棚搭在此处,那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偏和我作对,让搭到郊外,还得送生病之人回棚区,多麻烦,若在这里,直接回去便可休息。”

    一小队马车经过粥棚,一个队长边走边发牢骚。

    于大人过去问送的何物,队长说,“一车子草药,要把车赶到灾棚那边,比这儿远得多不说,还得过泥浆地,真麻烦,关键每三天要送两次,我还有别的差呢。”

    旁边一人道,“这女人当差办事,怎么有男人想的周到呢?女人家家,在家生娃做饭就行了,非要抢男人的事做。”

    几人一阵嘲笑。

    其中一人还讽刺道,“于大人也知道那女子的厉害了吧,您就乖乖听话把粥棚也移过去得了。”

    几人对着马儿抽了一鞭子,加快了脚步。

    及走远,几人互相交换了下眼色。

    …………

    曹贵妃吩咐明彩把黄杏子请过来,“就说本宫腹部发冷,叫她务必亲自来诊脉。”

    黄杏子手下一批出色女医都放在京郊,自己在太医院中无事可做。

    听了明彩之话马上提着药箱眼着来到春华殿。

    她也不多说话,跪在提前准备好的软垫上为贵妃请脉。

    “娘娘想是描述错了症状,淤堵之处不在腹部在心脏之处。”

    “想来该是有心事才造成了郁结,心经发胀,心事一消,胀痛自然就没了。”

    她说得很轻松,却很自信。

    贵妃心中称奇,自己乱说的症状是假,心中发堵的确有的,她没在意却让这女医号脉号出来了!

    “你医术上佳,人也机灵,又肯务实。”贵妃由衷赞她。

    杏子心里明白贵妃所指“务实”是上次之事。

    她当时就想搞一搞于大人。治治他看不起女子,又只会巴结皇上。

    至于于大人在不在乎百姓却不是她最在意的事。

    她心中有大义,却不多。

    这世上她最在乎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凤药。

    一个是自己心悦多年,才德兼备的夫君,青连。

    这两人是世间待她最好之人,她决不愿看到有人伤害他们。

    那于大人造谣污蔑凤药不说,对女子的不敬不屑就差挂脸上了。

    黄杏子当时就记了仇。

    “不知娘娘唤杏子过来有何差遣?”

    “我想你出个主意,包那于大人被皇上发落,差事办不成。”

    “这事能做,但不是干净事,若给凤姑姑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你怕她?”

    杏子摇摇头,“我不愿她生气而已。”

    “拿掉于大人,娘娘是要安排自己人上位吧。那杏子有什么好处?”

    她直白得可爱。

    贵妃点头,“黄杏子我喜欢你。但你若接了我的差,以后便只能接我的,不得听从她人吩咐。你想要什么只管提。”

    贵妃笃定黄杏子想将女医分出来,独开太医院,自己做太丞或叫院正。

    她看病很有自己的一套,医术高明,完全当得起院正。

    这个愿望贵妃能为她完成,谁知她头摇得如拨浪鼓,“不不,我什么也不缺。”

    贵妃沉了脸,“若我给不了的东西,就免开尊口,就当今天你我没见过面。”

    “娘娘太心急了,我只是要凤姑姑官复原职。我也不知道这破官有什么好当的,可她想当我只帮她便是。”

    秦凤药当内侍司勤时对贵妃如常,并无任何不妥,办差当心,毫无不敬之处,且帮她复官,她日后总得识相,自己有事也得伸伸手,人情往来,向来如此。

    当下便点头,“她本就是皇上加封过的一品女官,本宫助力推上一推不值什么,那便说定了。”

    …………

    杏子哼着小曲回了宫外自己家。

    她家开着生药铺,什么药都有。

    治疟病的草药提前拉到灾民区,她要再配些别的药出来。

    这些年她赚不少钱,她是京师中有名气的女医。

    哪个富贵人家的妇人生病不要请她?

    她赚了不少钱,她夫家又是太医世家。

    名与利她都得着了。

    她独自操办了一家生药铺,前店后宅。

    宅子她分给伙计和掌柜的住,凡在此间做事的小伙计包吃包住。

    银子按时按点发放,大家纷纷称她是个好东家。

    她又常给贫苦之人看病施药,街坊都称她“女菩萨”。

    穿过药房,后头宅子阔大,她划出一片来上了锁,是她研制各种成药所用之地。

    药研制成了,方子全都保密,连药渣都由自己最相信的掌柜亲手收了烧掉。

    她进了自己私人药房,翻找一番,捣鼓到半夜。

    搞出一种能药——只需一点剂量,就让人腹痛难忍,拉一拉肚子却不怎么伤身,喝下她自制的解药就能很快好起来。

    她将这药随身带着,想找机会投入粥锅里,给于大人添些麻烦。

    …………

    天擦亮她进宫同凤药一起去粥棚帮忙。

    到达北门粥已熬好。

    凤药掌勺施粥,杏子帮着给还没煮好的粥锅加水加柴。

    这几日腹泻的人逐渐增加,那是水灾后常得的疟病。

    杏子已提前叫大车运了好几车药到灾民区,给病人煎药服下了。

    她给凤药一只香包,叫她戴好,又嘱咐不要露出皮肤。

    此时灾民渐渐多起来,凤药亲自给人打粥。

    于大人也来了施粥处,见此情景面露不悦,远远看着。

    一边的随从谄媚地说,“这女人真是张狂,大人还在这儿站着,也不来打招呼,自己去舍粥抛头露面,与灾民说说笑笑,想博贤名儿不成?”

    “别提抛头露面的事,皇上允许的,只要是皇上赞成的事,我们都要支持,懂吗?”

    于大人瞪随从一眼,堆上假笑,向粥棚走去。

    他讨厌那股闻起来令人作呕的陈粮气味,离馊就差一步。

    吃了倒是死不了,只是让人直恶心。

    运来的粮中有一部分新粮,粮仓出一部分陈粮,三七开掺在一起,算是改善灾民伙食了。

    但是新粮与陈粮价格却相差一倍。

    若把新粮给粮商全部换成陈粮,粮商给他的差价,足以让他发上一笔小财。

    他心思在此,顾不上凤药搏贤名的嫌疑。

    只要不饿死人,皇上才不会管灾民吃的好不好呢。

    灾民不出一文,能吃上热饭,还想要求什么呢?

    于大人的师爷从远处走来,冲着于大人使个眼色,被机敏的黄杏子捕捉到了。

    她注意到那师父同于大人说话时鬼鬼祟祟,眼珠一转有了新主意。

    她本想今天就在粥里加“料”,等灾民倒下一批,惊动皇上。

    把责任都推给于大人,再给药,治好灾民。

    皇上必定要治于大人的罪。

    但是此时,她改了主意,决定先不下药,这于大人肯定有旁的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