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府门前怅然分别。

    …………

    云之一直看着凤药的车走得看不到才返身回府。

    她一身昂贵绫罗,戴着最贵重的宝石头面,穿的是云锦缎面鞋,鞋面坠着明珠,然而眼角已起了细细纹路。

    这些年,她风风火火,钱也赚到了,孩子也大了,日子却并不全然顺心。

    当初李琮吊着一口气,搬来了此处宅院,云之辟出一个院子,花三倍工钱请了几个人专职看护李琮。

    这么做都为思牧。

    梅姗已经成了京中最大戏院老板娘,这些年闯下来,她内心越发泼辣,过得还好。

    鹤娘从宅中搬出去,云之没有薄待她,替她买了个小宅子,送她几间店铺,她带着孩子也好过。

    安心留下的反而是与云之关系最淡的灵芝。

    她本伤心夫君的薄情,后来见到李琮的惨相还是心软下来。

    每隔三天,她便去探一次李琮,生怕原来府里留下的下人不好好照顾李琮。

    有她这样勤去走动,下人倒也不敢过分,所以李琮日子好过些。

    中间有一天,她因大雨错过日子,晚去一日,前脚进了微蓝院,后脚门房带进一名前来拜访的男子。

    她不想见生人,从侧门出去藏身院后小道上。

    下人唤了几声奇道,“方才见了姨娘,不知去哪里了,请七爷随意。您是咱们六王的老朋友了,现今念着他的,也只余您老,您随意,有事叫奴才一声就行。”

    七郎挥手,自己熟门熟路搬来凳子,又将李琮带着轮椅抱到院子里。

    那日天热,他自己坐在树荫下,将李琮放在大太阳下暴晒。

    李琮只余眼睛能动,耳朵能听。

    手臂也可以动,手却用不了。

    腿能动,脚也用不得。

    他一双眼恨不得射出飞刀般死盯着七郎。

    曹满被他看得直乐,哈哈笑道,“这么盯着我,怎么?还想打我不成?”

    “你也听到了,只有我还记着你,果然仇人才最是这世上最惦记你的人。”

    七郎眼见着李琮大汗淋漓,气若游丝却动弹不得,心中快意,“你有今天,可后悔当日叫人害死弦月与常瑶?”

    “黑心种子,让自己妾室勾引我,再勒死了她,不但恶毒,还卑劣无比。你命中有一劫,那就是七爷我,哈哈哈。”

    七郎虽在笑,声音却阴森无比。

    “后悔?晚了。不知你那猪脑子的妾室为何还惦记你,若我是云之,一把药早毒死你,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以你的功德,不会有人为你烧上一张纸的。”

    他骂完,孤独地坐着,脸上一片愁苦。

    有些人去了,真的再也遇不到。

    即使再遇到一个生得如弦月一模一样的人,他也没了当年的激情。

    消逝的不只年华,一切都回不去了。

    七郎仍然身强体壮,鬓边却生了华发。

    他一直独身一人生活。

    从前他是多么快意恣肆的人啊,逛青楼、饮酒、与皇子打架,爱恨情仇鲜明可见。

    现在,他是一片混沌,富贵与前途也没了吸引力。

    看李琮已快晕过去,他走过去抱起他,喃喃道,“得谢谢你夫人,留你一口气在。”

    他把李琮放入卧室,自己离开王府。

    这院子干净整齐,却荒凉无比。

    待他走后多时,灵芝一脸一身的汗,再愚钝,她也意识到李琮的境遇与云之有分不开的关系。

    她无意间窥见这府里自己最不该知道的隐私。

    凤药带着李仁慢慢向宫里回,夕阳染红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