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若知道是不是也会为我做主?”
凤药微微叹口气,李仁马上不作声了,片刻后,他笑着说,“有姑姑疼我就够了。”
看看凤药脸色又加了一句,“我会慢慢变强靠自己,将来也能保护姑姑。”
“姑姑,我中了什么毒?”
“倒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玩意儿,不过是点泻药。”凤药安抚他。
…………
凤药到书房汇报最近的差事,事情说完,又提起御驷院牌匾之事。
对皇上来说是件小事,对整个宫中人来说,这是表明皇上态度的大事。
亲手提字,是对李仁的认可,是对宫中人无声的宣告——这是朕之子,无人能欺。
皇上听到凤药之语很是不悦,“平日,你总将国事放在心头,如今为着一个孩子,一次次来烦朕,司勤大人这可算得你的私心?”
凤药听出李瑕压抑的怒意,跪下道,“臣女为大内司勤,内宫各部门都归臣女统管,并非不关心国事,但过问太多,御史怕是不会放过臣女,皇上又要为难。”
她意思再明白不过,自己差事够多了,国事有专管国事的大臣。
御史参她不是一次两次,皇上次次都拦着,从没处置到凤药。
现在国家运行稳定,也不需要她出谋划策。
凤药也知与君王共患难易,共享乐难,李瑕这种性子,韬晦才是上上之策。
皇上被她的软钉子顶得一愣,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但李仁的确是皇上骨血,皇上……稍照拂也省得有人起坏心。真出了事,外头会怎么议论皇上呢?”
她这是提醒皇上,面子上的事还是做一做。
这话本来是考虑皇上处境,李瑕却如被嘲讽一拍桌子,怒道,“你越发大胆!以为与朕共过患难,就可以放肆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大的邪火,手指发抖指着凤药,“朕的私事,轮不到你来置喙!传朕之旨意,暂停秦凤药内务司勤之职,在御驷院闭门思过。”
“臣女领旨。”
凤药面上不起任何波澜,也不请罪,就这么磕个头出去了。
她强忍与皇上争辩的欲望,他一个大男人何苦与个孩子过不去。
就算青鸾之事是他的耻辱,也过去了。
稚子何辜?
李仁那双满是期待父爱的黑眼睛不停在眼前闪烁,凤药郁闷地离开书房回了御驷院,逢旨思过。
明玉一向与凤药交好,见不得凤药受苦,伺候皇上写折子,趁着皇上休息时为凤药说情,也被罚了禁足。
最高兴的莫过于佳贵人。
看来那孩子真的不得圣心。
皇上究竟知道不知道凤药是因为李仁被下药才来面圣的?
太医给皇上请平安脉时提到佳贵人胎动频繁,已开过安胎药。
晚间皇上便来太华殿看望佳贵人。
佳贵人全身最得皇上喜欢的便是那头乌发,漆黑顺滑,如鸦翅一般。
每次欢好后,她伏在自己胸口,那头乌发散在他胸前,给肌肤带来凉凉滑滑的触感,伴随着阵阵疲惫与轻松,无比美妙。
此时,佳贵人已散开了头发,靠坐在床上,正打着个明黄绦子。
“做什么做得这么用心?”
佳贵人抬头见是皇上来了,一脸惊喜,忙下床给皇上请安。
皇上撩了下她的头发,一阵甜腻幽香,他微微皱眉,不是自己喜欢的那股香气。
“听太医说你胎动异常,好些了吗?”皇上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缕头发漫不经心把玩着。
佳贵人很享受皇上这种做派,显得与她亲密无间。
她靠着皇上肩膀,挽住他的手臂,他的肩膀宽厚,身上有股太阳与青草的香气,让人有安全感。
“妾身听说,凤姑姑犯了错被皇上处罚了,看在她一向办事用心,皇上不网开一面吗?她可是皇上跟前的老人儿了。”
“你平日不喜欢她,怎么也为她求情?”皇上将那缕头发放在鼻端嗅了一下,又拿开。
“公是公私是私,我再不喜欢她,只要她办事得力,喜欢不喜欢的,也不打紧。”
“你倒懂事。”皇上语气凉凉,松开头发,拉起佳贵人的手。
佳贵人的手更小更软,指甲晶莹剔透,留得很长,显得手指纤长。
她的手就不是这样,她的手白皙,皮肤很薄,透出青色血管,指甲很短,为了做事方便。
那双手被他握着,写下和他一样的梅花小楷。
那双手为他制过点心,烹过茶,做过菜。
他气恼地发现自己的邪火全来自,那日凤药看似恭顺,实则忤逆逆他意思的小事。
他伸过手,她避开。
之后一而再拿李仁的事来烦他。
他不愿想起青鸾,青鸾尸体敛好后,来了个面生的宫人报了一声。
他趁着晚上,去看了一眼,那发青的皮肤,短时间便瘦下去的,薄如纸片的身体,那半睁半闭的眼睛,都带给他极大的震憾。
当时敛尸房里无人,宋德海打着灯站在门外等。
窗外就是灯火的暖色,屋内却像另一个世界。
阴阳两界只隔着一扇窗。
那一夜,青鸾的尸体给他带来的震撼,比之在战场上看到的尸山血海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