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擦去眼泪,“若有那天,我再赠你新的。”

    …………

    定亲时除了交换庚帖,也会交换鞋样子。

    鞋与“谐”同音,意为夫妻婚后和谐。

    而鞋子对女子而言是私密之物。

    徐小郎将将鞋子贴着胸口塞入衣中,“那我走了,明天午时过来提亲。”

    容芳躺不下,坐不住,想在屋内走走,走不开。

    她如烙烧饼似的翻腾一夜,饭也吃不下,整个人处于一种病态的亢奋。

    早起,她移开那块挡在地面的楼板。

    一个方形孔露出来,可是这个高度没有梯子对她来说很难下得去。

    她正犹豫,送饭嬷嬷来了,推过楼梯,抬头看到楼板打开,奇道,“小姐有事喊老奴吗?”

    “我要出去!”

    “我必须要出去!”

    嬷嬷吓一跳,细看之下,小姐眼中有种她没见过的疯狂。

    容芳知道嬷嬷肯定会说要去回禀老爷,得了许可方能下楼。

    她扑到床上从针线筐拿出把剪刀,刀刃放在手腕上,“我现在就要下楼,不让我下,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说着手上就用力,嬷嬷吓得手中的食篮掉在地上,食物滚落一地。

    “别别,你可是千金之身,莫伤发肤啊。”

    “我这就去叫夫人。”

    常府佣人很少,嬷嬷只得自己跑去喊夫人。

    楼梯就摆在那里,下或不下,从来不是问题,只是诱惑足与不足。

    容芳没有犹豫便从梯上下来。

    常府原先没这么大,父亲这两年将旁边宅子一处处买下,常府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只是还没来及修缮花园与景观,房子空阔无比,连佣人也不多。

    她一路奔走,来到父亲会的厅堂。

    此时,常老爷坐在厅中,管家带着徐小将军向会厅而来。

    容芳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躲在高大的梨花背屏后面偷听。

    官媒与徐小将军入座后,官媒郑重呈上草帖,写着小郎君的生辰,出身及家族情况。

    这是头次见面的顶格礼仪,足证小郎君对求娶常家小姐的诚意。

    常宗道也有些动容,男方带媒人亲自登门,说明男方家对婚姻的看重。

    小郎君英姿飒爽,高大挺拔,一表人材,刚立下战功,还这么年轻,前程不可限量。

    看人品看出身,都挑不出毛病。

    “承蒙徐小郎君看重,小郎君人品作为无可挑剔。不过,小郎君来晚了,常某已应下九皇子的婚约,不能反悔,但凡我家要再多一个女儿,定然许配给你。”

    看得出常宗道很欣赏眼前的年轻人。

    徐乾急了,“九天仙女下凡我也只想娶您这个女儿。常大人若对小将没意见,小将可前去寻找九皇子,请他退婚,这样可好?”

    常宗道看着徐乾,他并不是不喜欢徐乾,或对国公府有什么意见。

    他没有文武对立的思想。私相往来,结党营私这一套他也看不上。

    眼见常大人端起茶碗,就要送,徐乾急了,“常大人为何不愿给末将个机会!”

    “不是老夫不给你机会,九皇子不会同意退亲的。”

    他断然放下茶碗,管家唱道,“端茶送。”

    徐乾气呼呼转头就走,“等一等。”

    常老爷叫住他,不紧不慢拿着他的草帖还回去。

    徐乾接过帖子,常宗道没松手,一双老眼盯住他,“为何你执意要娶小女?”

    藏在屏风后的容芳感觉心脏都不跳啦,转头就向来路跑。

    慌张中踢翻摆在花架上的兰花,发出轰然巨响。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口气跑回绣楼的,直到扑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上了头。

    父亲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

    父亲会不会一怒之下处置了她?

    她心中慌得厉害,躺在床上仍然心悸。

    常宗道恍若没听到声音,平静地送走了徐小郎君。

    直到小郎君的马儿消失在街角,他才回了会厅。

    老管家小心问道,“这位公子气宇轩昂,倒似良配。”

    常大人看着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小郎君是很不错,但我若同意这门婚事就是在皇上眼里钉钉子呢。九皇子是容儿婚事最好的选择了。”

    他回堂中坐下,对管家道,“把容芳屋里的嬷嬷叫过来。”

    那婆子进堂就给常大人跪下了,常宗道心中气恼,不愿同一个婆子一般见识,只顾饮茶,也不叫她起来。

    足跪了一炷香,他小心放下均山窑制半透光白瓷盖碗。

    抬眼看着婆子,“这就算罚过你了,你带着小姐搬到二道院中间那套房,已经收拾好了,那房子大,你在小姐床边搭个塌,晚间不要离开,小姐出嫁后你再领其他差事。”

    他没追究小姐跑出来的责任,自有他的原因。

    管教孩子与管教官员都要有个“度”,把人逼到绝境反而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