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琮也感觉到压力,将头俯得更低。

    “儿臣自知有罪,特来向父皇坦白,宫中有儿臣眼线,为儿臣探听消息。”

    “嗯?”皇上终于发出声音,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

    李琮抬头,脸上阴晴不定,如恶鬼附身。

    “秦凤药,不但与金玉郎有私情,还是儿臣放在宫里的眼线,专为常家和儿臣传送消息。”

    “儿子真的悔悟了,特来坦白。”

    公主已经听傻了,完全搞不清头绪。

    李琮怕不是疯了,本来只是不尊圣上,咆哮君前。

    往小了说是失仪,为何要自毁?

    他话里还牵扯到常家,公主不能坐视不理。

    她偷眼向外望,寝宫里皇上端坐床沿,李琮跪在他面前,凤药在皇上身边站着。

    凤药的脸色看似平静,公主细心,发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论是谁被一皇上亲儿子攀咬,都不能镇静吧。

    皇上将目光转向凤药,凤药跪下,只说了一句,“奴婢冤枉。请皇上彻查此诬告。”

    李琮本以为皇上会马上处置了秦凤药,他好出了这口恶气。

    没想到皇上并没动怒。

    “那就委屈你,先到掖庭。朕自会查清此事,清白的还你清白,若是真的,你就领罚吧。”

    “是。”凤药老老实实叩头,皇上叫来侍卫将凤药带走。

    她毫不反抗,宋德海、小桂子在外头看到凤药被侍卫押着出来,目瞪口呆。

    青连更是自案几上抬头关切地瞧着她。

    凤药只是低头,谁也不看。

    她现在不担心自己,担心这事传到金玉郎耳朵中,他会怎样。

    五百人已集结完毕,有可能马上开拔。

    被押入暗无天日的牢房,她静下心细想,感觉自己并不那么了解玉郎。

    她与他虽有男女之情,并没承诺。

    李琮的污蔑,她从何为自己辩驳,才能使皇上相信她?

    因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掖庭的狱卒并未为难她,只将她单独关在一间牢房内。

    黑暗的牢房,只有巴掌大的通气孔。

    地上铺着肮脏的稻草。

    凤药安安静静站在离通气孔最近的地方,开始思考。

    只需要证明自己不是李琮的人就可以。

    这不难,难得是现在需要见到皇上。

    她不信事关皇子之争,皇上会不审就杀了她。

    …………

    皇上对李琮说出的消息信不信?

    连皇上自己都没做出判断。

    他是个被谎言包围长大的男人。

    做了皇帝更听不到实话。他早就意识到这一点。

    当他读史书看到真正优秀的皇帝是什么样时,对大臣们的恭维之言便产生怀疑。

    之后,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谎言被他识破。

    这些说谎之人,无一不是出于两点。

    一是对皇权的畏惧。

    一是对皇权的谄媚。

    怕受罚,或想升官。所有的谎言全部围绕着权利而生。

    所以,他刚贬了李琮的位份,他便来皇宫说了一堆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的话。

    若是放在从前,他一定当场就怒火冲天,说不定把小宫女拖下去杖毙。

    现在他一天比一天衰老。

    脾气也变得不似以前那样一点就着。

    他会坐在那里,观察说话者的表情。

    将对方说的话反复在脑袋里过上几遍。

    倒也不为追求真相,单纯只是不想让说谎的人认为他这个皇上很好蒙骗,是个傻子。

    他总怀疑说着漂亮话的大臣背后在嘲笑他,心里看不起他。

    这次的处置,他很满意。

    因为,他从李琮的眼中看到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