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扑上去撕打,那侍卫随她怎么打,并不还手,只要她不踏出修真殿的台阶。
她只要敢跑出一个台阶,侍卫就会执行皇帝旨意,将她锁入殿中,关闭大门整整七天。
她又要如从前一般不见天日。
胆敢从窗子出来,便将窗子钉死。
公主再刁蛮,无人买账,都是枉然。
她哭倒在殿门边,没人理会这份渺小的痛彻心扉。
这一切,溯之源头,大约皆为她那些假造的信件而起。
悔不当初已经晚了。
公主哭着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
初尝情爱时,她不懂什么是爱,对第一任驸马,只是以为自己是爱着的。
而今,她终于懂得了爱,明了自己的心意。
却亲手将此生唯一所爱之人送上了死路。
由于此时时局紧张,玉郎便时常进宫来寻凤药。
一来打听九皇子情况,二来掌握皇上动向。
凤药将李琮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玉郎。
他反而展了眉头,“那就是别无选择了。”
“只有那孩子一人,你多瞧瞧他,留心他言行,你须知人即使假装,也总会露出马脚来。”
“你当心观察他的人品。”
凤药接下这个重任。
同时,李琮的凉薄实实令她不舒服。
一想到此时此刻,小姐与大夫人正心碎难眠,她感同身受。
这口气实实咽不下去。
她不想让李琮好过。
皇上现在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疑心倒与年纪一样越长越大。
想埋下怀疑的种子,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她细细思量起来。
她本以为当下局面,和谈是天大的事。
却不曾想,接下来的日子,宫里平静如初。
战争与和谈像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荡出几圈波纹就完事了。
真是“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这日在书房正伺候皇上写字,皇上让凤药去传旨,让李琮进宫。
“皇城护卫也该让他试上一试,上次他做的不错。”
凤药知道“上次”指的是公主出事那几日。
皇上突然中风,怕有不测,将宫禁防务交给李琮。
皇六子对皇帝心意了然,防的就是老四,所以连宫禁也没让老四进来。
凤药不动声色,道声“奴婢先伺候您用过茶点,他是皇上的亲儿子跑不掉的,在奴婢心中还是皇上的事更要紧。点心在炉子上,交给别人奴婢也不放心。”
皇上听得舒心,笑着点头,“你一向对朕的起居饮食最操心。”
凤药烹茶的手艺自进宫起精进不少。
她向来会投皇帝所好,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她没少用心。
什么烹茶、做点心、笔墨纸砚的优劣、园林布景鉴赏……
只要是皇上心爱的,她便去学一学,最少在皇上谈起来,她接得住话。
吃喝上就更讲究了。
一本茶经快被她翻烂了,还专程请教茶师。
什么样的茶配什么样的水,出什么样的香。
第几道最香,她都熟记于胸。
那“枫顶红”被她珍藏许久,此时方派上用场。
此茶原先用白梅雪水烹就错了。
因为枫顶红的原香最珍贵,须用玉泉山这种软水质水冲泡。
泉水过滤几遍,与“大雪”节气这天的雪水掺在一起,味道最妙。
不须加别的香源,只饮它本身香气。
茶与水的比例也有讲究。
凤药按书中所言在书房一角烹茶,烹茶前,熄了熏香,开窗散了房中原有气味。
茶的香在第二道时达到最高。
整个屋中飘散着沁人心脾的清冽甘甜之气。
皇上精神一振,“什么茶?”
“奴婢不知,不过整个皇宫大约也找不到这么一种茶。”
凤药得意洋洋将烹好的茶端到皇上跟前。
她入宫许久,时刻牢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皇上一颦一笑,一个表情都入她眼里,藏她心中。
她太清楚怎么说话才能让皇上心中产生芥蒂。
皇上不似平时那样高兴,他眼睛是笑的,眉毛却耷拉着。
这是他典型的假笑,心中有计较的表情。
凤药一脸天真,“皇上先尝了,觉得好,奴婢便告诉这茶的出处。”
皇上品了品,实在说不出“不好”二字。
心中没有一丝品茶的兴趣,只疑心这茶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