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常服,李琮顿感身上松快许多。

    云之奉上新沏的茶,李琮接过品了品,赞了声,“好茶。”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呢。”

    “王爷尝尝有没有梅花的香气。”

    “果然,清香甘冽。”

    “四姨娘孝敬我的,你是跟着沾光。”

    李琮放下包金雪青骨瓷茶碗,“难为她知道敬你这个王妃。”

    “夫君,她不但知礼,也识趣,对你侍奉得也上心。”

    李琮仰脸想了想,点头道,“的确。”

    “那早上我所提之事,夫君可以再考虑考虑吗?”

    “将来若有那日,我给她妃位是可以的,但现今是给不了她侧王妃之位。”

    他这话一出,不但鹤娘在外变了脸,云之也品着味儿不对。

    “为什么?除了她出身不高还有什么原因?”云之问。

    王爷看着云之很直接给了答案。

    “我打算即曹氏女为侧妃,已经着官媒去提亲了。”

    云之脸色顿时变了,六王此举也太不把她放眼里。

    鹤娘听到这儿,心中不止为自己的事不平,也对云之起了怜悯之意。

    她忙悄悄离开,再听下去实在不好。

    “为何不先和我商量?”

    “我娶侧王妃是必然的,要娶就得娶门当户对,对我前途有益之人,眼下,谁比曹家女儿更合适的。”

    他瞅瞅云之脸色,安慰道,“你放心,她过来仍尊你为主,不会妨碍到你。”

    云之并不只为他娶侧妃心烦,而是因为常家一直与曹家不睦。

    大周一直文武不和。自从打下江山,武将就不再受皇上重视。

    和平之时,军权就成了皇权的隐患。

    所以皇帝一直重用文治,武将虽有不平,也无奈。

    曹家不但代代从军,与常家温和治国的政见也不同。

    是以两家虽都是大家族,却算政敌。

    如今她刚处理好梅姗这个隐患,又来个曹氏女。

    李琮见她不悦,起身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瞧瞧梅姗去,王妃要休息的话不必等本王了。

    孤灯照着云之,她突然理解了母亲的决绝。

    曹氏女嫁入王府,和其他人都不同。

    别人是一乘小轿抬进来的,是王爷的玩物。

    不论是梅姗、四姨娘、死了的二姨娘、门第不高的三姨娘……

    都是打边门抬入府上,赏个院子就住下了。

    而曹氏女,则由李琮亲自请了媒人。大约贵妃也出面了。

    连与她商量也不商量,知道她会反对,甚至懒得哄哄她。

    就要再走一遍大婚之礼,再做新郎。

    没人考虑王妃的脸面。

    曹氏女还未进门,就先声夺人了。

    云之紧紧握住茶碗,直到指节发白,她垂着的眼帘,无人能看到她发红的眼圈。

    美貌也罢、家世也罢、财富也罢,对有权的男人来说,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因为,太容易得到。

    云之撇嘴笑了一下,她不再是那个怀着一腔天真,爱慕夫君的小女孩儿了。

    曹氏女也好,王氏女也罢,她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如娘亲告诉她的:主母的尊严,不容践踏。

    第二天后宅几房姨娘过来请安,散了众人,云之单叫住鹤娘。

    四姨娘偷眼打量云之,却看她精神十足,并不像头天晚上那个郁结。

    “昨天的话,你可都听见了?”

    云之叫来丫头沏上好茶,并端来果子,倒像要与鹤娘长谈。

    “妾身只听了……”

    “听到就行。”云之一笑,打断了鹤娘。

    鹤娘再装下去也没意思,讪讪笑道,“王爷是个薄情的。”

    “那倒不止咱家王爷,世家男子大约都这样。”

    云之翘起兰花指,捏了块梅脯,放入口中慢慢品尝。

    “你尝尝,五芳斋制的果脯,城里最好吃的就是这家,听说家中有孕的女子,都要备着。”

    看云之放松的姿态,鹤娘也放松几分。

    不知怎么的,原先虽觉得主母待人气而疏远,地位也比自己高,却并不叫人忌惮。

    现在云之不管见哪个妾室都带着笑,十分家常随和,却让她感觉到了压力。

    就如此时,她笑着指着果碟叫自己品茶吃果,鹤娘却有几分扭捏,总觉得放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