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连走了,凤药站在原地,心内酸楚又幸福。
他总摆着张臭脸,几乎不笑从而脸上线条刚硬严肃,让人望之生畏。
他那种生活,原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笑的事吧。
凤药心中软软的,像吸饱了海绵的水,只要有关玉郎,不能触碰一碰就想流泪。
玉郎家的浴房很大,没必要的大,池子蛮深,已放好热水,旁边放着一壶茶,小点心,干净毛巾。
“我在外面守着,有事你喊我。”
凤药进宅子就发现,这宅院中一个女佣也没有,连洗衣服的都是男子。
他怕她洗浴不安心,自己搬了椅子坐在不远的院子里晒太阳。
隔着窗,凤药问,“干嘛把浴房盖得这么大?都不聚热气了。”
其实,浴房生了火,火上放着青鹅卵石,浇上一瓢热水,便腾起热浪,一点不冷。
“原先不大,后来扒掉重盖的。”
“有人行刺,施展不开。”玉郎远远扬声,语气平淡。
可这一句话就能听出他的生活。‘
这就是他的生活,随时有危险,随时有人想杀了他。
连泡个澡,都把刀剑放在伸手能拿到的地方。
这样的人不想自己有软肋,这次若不是抓到她,他也不用跟着跳下山崖。
“那次你受伤了吗?在这儿。”凤药扬声问。
一股子香味飘出,白汽从窗子升起,水声哗哗,撩拨着玉郎的心弦。
“嗯,腿上被划个大口子,好在我带着青连的药,划的也不是重要地方。”
凤药不吱声了,玉郎经历过那么多这样的事,她只与他一起经历一次就感觉自己变了。
这条命是捡回来的,那么高的崖,她以为死定了。
从村里逃荒出来,她将常家视为恩人,没有常府,她该和阿芒一样的命运。
也许和其他被卖给老男人做小老婆的女孩子一样悲惨。
常府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也给了她自由的机会。
下狱那次,常家子侄重病死了几个,佣人则死了一半。
狱卒看在常家位份,不大为难这些主子们。
可佣人算个屁,抽鞭子不给饭,生病了听死由命。
连张大娘都死在牢里,其他三等奴才死得更多。
为着夫人的信任,她又躲过此劫。
因为去了常家,她没挨过饿受过冻,没当青楼女,没在未成年给老男人做小老婆,还识字念书开了蒙。
恩重如山,不过如此。
她付出所有力量去报答这份恩情。
可她看到了外面,见识过广阔的天空,便不想再囿于牢笼。
她想要更广阔的天地,若是老百姓的日子变好了,而这“变好”中,有她秦凤药微薄的一点点力量,她也很高兴。
人总是要面临选择的。
也总不会被人所理解,都是常态。
她坐在池中,被热水明明地裹着,想得入神,直到听到金玉郎的吼叫,才回过神。
“凤药!”声音就在门口,感觉人已进来了似的。
“怎么了,喊什么。”
“我以为你晕在里面了,喊了你几声都不回答。快出来吧,泡得久头晕,先吃饭。”
凤药擦了头发,穿好衣衫。
玉郎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伸手去扶,一切都那么自然。
她头发还滴水,他拿了条干毛巾搭在她头上,帮她擦头发。
她头顶只到他下巴,像个小姑娘似的乖乖由他擦。
“脚踝如何?”
“疼。”
“疼还抓到一只野鸡,看把你能的。”
“多养两天,好些了给我炒个菜,青石镇那顿饭我惦记多日了。”
“不给你炒。”
“那不行,抵你食宿费。”
“青石镇你吃我的住我的,连坑我都给你挖好了,你拿什么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