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从六岁进了常家没再用过的名字。

    胭脂疑惑,也许连夫人都不记得了。

    眼泪扑扑落在纸上,她抹抹脸,对凤药说,“秦凤药,我配不上做你姐姐,我便把你当做恩人。这是咱俩的家,以后你若有难,有我宁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胭脂拿着房契含泪着,“你已救过我一次,又给我安了家。”

    凤药按住胭脂的手,“你也不止一次帮过我。现下我们收拾了,搬过去。汤馆暂时关门,小姐的首饰,拿去给她收好。”

    她手里还有一百两银子,只是房子跌价跌得让人起疑。

    办妥了此事,胭脂收拾房子,凤药去医馆接小男孩。

    医馆里人头泱泱,小男孩孤单单靠在外面墙根处,抱膝四处张望。

    待看到凤药,眼里一亮,起身撒丫子跑过来,扑到凤药怀中,“哥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说着,眼泪又涌出来。

    “小小男子汉,怎的又哭了?”

    凤药帮他擦了泪水,见外面许多人坐在地上,面有菜色,不停呻吟,心下觉得可怜不已。

    她是挨过饿的,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正想着,青连来了,大老远笑道,“我就知道你来领小叫花子了。”

    那孩子将身子藏在凤药身后,露着眼睛看了青连一眼。

    “青连,我想在此处设个粥棚,一人不多,给一碗粥吃。”

    薛青连苦着脸,“你真是暴发户,有钱没处使了是吧。你打算出多少钱?我先说,我不赞同,一分没有。”

    “不让你出钱,我有五十两。”

    凤药刚说完,薛青连笑得快摔倒,“五十两,你想设粥棚?你知道什么是粥棚吗?你知道设粥棚需多少人手?”

    凤药算过粮价,一斗粗粮十几个大钱,一斗粮便能出一大锅粥,五十两不少了。

    青连笑罢,冷着脸道,“我说了我不赞成,你跟本不懂舍粥怎么做,自已异想天开,你随意施舍善心,我告诉你……哼,我不必告诉,你自己再试试好了。看来那些粮商烧你房子给的教训还不够。”

    “那些本就是存心不良的恶人。”凤药争辩。

    “你错了,那些是经商多年的商人。人的好坏只在一念,这一念就看诱惑是多少了。”

    他用扇子指指那些倒在街角的饥民,“一碗粥的诱惑对于将饿死之人又有多大?”

    “你也知道他们快要饿死了?”

    青连语结,路边倒着的不止壮年男人,更有许多瘦弱的孩子与衣不蔽体的妇人。

    甚至还有小小怀抱婴儿。

    她想到粮仓之事,不愿给青连和玉郎再添麻烦,决定硬下心肠,放弃救济。

    正走着,忽听一声不像人声的惨叫,回头见是个女人,扑到一个四岁孩子身上。

    女人狂喊着孩子的名字,孩子小小的身体被她推得乱晃却没回应。

    见此情景,青连眉头紧锁,默默长叹一声。

    他跟着凤药过去,那孩子小脸瘦得脱了形,当妈的还在狂哭,一边抽自己耳光。

    “是妈妈没本事,没吃没喝,呜呜,丫头你下辈子莫再投胎到我家了,你没了,妈也随你走,咱们娘俩做个伴,你莫怕,你莫怕呀。我的娇儿……”

    她抱起孩子瘦小的身体,摇晃着、哭喊着。

    凤药心头一阵酸楚,若当初她妈妈肯这样待她,就是一家子死在一处,她也没一句怨言。

    入了常府她想过找寻自己家人。

    一想到那晚她母亲那森然而坚定的声音,她心头便升起一股怨气和苦涩。

    她走过去,拍拍女人肩膀,示意她把孩子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