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出了许多汗,湿淋淋的。
凤药绞了毛巾帮他擦净了脸,又绞了凉毛巾给他擦了手心,让他退退热。
“你生得倒齐整。”凤药说。
男人长着一张削瘦的脸。
眉骨高,眼窝很深,一对儿深棕色的眼珠瞧人时像鹰隼般锐利,两道剑眉,衬得他英气勃勃,鼻梁高而挺,下颌棱角分明。
总之,好看倒好看,却很凶。
“你都听到了吧,大夫的话。”凤药小心地问。
男人倒很坦然,眼睛里有种让人心安的自信和坚毅。
他点点头,不在意地一笑,“都快死了,别忌口了,我闻到羊汤香气了,盛些来。”
凤药只给他一碗汤,没多给肉与饼。
收了摊,她拿出手段,做了红烧黄鱼、辣椒小炒肉、芙蓉虾、清炒豆苗、醋溜银芽。
胭脂各拨走些同小姐一起吃,她自知道男人要死,倒也不多说什么了,只说挖坑埋人时凤药只管开口。
凤药在屋内支了小藤桌,将菜摆上,蒸好的米盛了一大碗。
男人拖着残腿坐在桌前,深吸口气,赞,“看不出小丫头有两手。”
凤药顿时张大嘴巴,惊得动弹不得。
男人大口扒饭,瞧瞧她的样子,没表情,却能从眼里看出一丝笑意,“怎么,骗大傻子呢。以为自己装得很高明?”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凤药一句话已经承认自己假扮男人。
“我抓你手时,你叫的那声,是个男人都叫不出来。”他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去,似是生气了。
凤药扫他一眼,他的确生气了,脸上线条紧绷绷的,凤药只觉得此人匪夷所思得很。
他高热并未退却,脸上病态的潮红一直都在。
饭吃得却不少,一副不在乎生死的样子。
“你中毒几日了?”凤药漫不经心扒饭。
“怎么?看我快死了,所以不担心秘密会泄露是吧。”男人讽刺她。
凤药气极,自己救他,他不感激就罢了,还这么不气,她只气了一下,又想他反正没几天活头儿了,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你真心愿意帮我?”男人将饭一口气扒完,放下碗认真看着凤药。
凤药怜悯地将目光稳到窗外自己掩埋黑风的地方。
她点点头,“我会把你埋在那边墙下,与我最爱的狗儿做伴,这样你也不寂寞了。”
男人愣了一下,爆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
凤药赶紧探过身子捂住他的嘴,“你干嘛?不是有人追捕你吗?怎么这么大意?”
男人抓住她手腕推开她,站起身,晃摇一下又坐下来,“你当我会死?”
“只要你肯救我,我便不会死,你若不肯,我死了就赖在你身上,化做鬼来寻你。”
凤药没见过这样耍赖的人,她见的人要么是常府上的爷们,个个有君子之风。
要么大奸大恶之徒,如拦路的独眼龙,或王二。
凤药看人凭直觉,基本挺准,这人却亦正亦邪,完全看不懂。
“哦,那你倒说说你叫什么?”
“我姓金,你叫我金大叔就行了。”他瞥她一眼,拿起筷子又开始吃起来。
“你怎么还占上便宜了?”凤药不满意地嘟囔。
“抄菜手艺很看得过去,不像普通人家的丫头。”他夸了句。
“尤其这道芙蓉虾,你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厨子吧。”
“扶我一下。头晕。”
他忽然捉不住筷,一只手伸在半空中,凤药搀他,他将大半重量依在凤药身上,只走到床边,便轰然倒下。
腿上又开始流黑血,将药粉都冲走了,臭气越发浓郁,盖住了那股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