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哥跟着张嬷嬷来到陈家住的宅院里。
因为大夫要求通风,房间窗户大开。金哥刚好看见陈磊抽搐,陈家十几个人全都围了上去,仿佛那个孩子下一会就没了。
那场面吓得金哥一震,浑身阵阵发冷。
张嬷嬷道:“看见了吗?”
金哥点头,心惊胆战地问道:“他会死吗?”
张嬷嬷叹气:“不是一击毙命的毒药,多半就是致人痴傻,不会死的。”
“但以陈家这样好吃懒做,又一心想谋夺他人产业的人家来说,这或许就是报应。”
“金哥不要自责,这不干你的事,你也是受害者,知道吗?”
金哥点了点头,牵着张嬷嬷的手回去了。
这一夜,他睡不踏实,做噩梦梦见自己喝了汤,浑浑噩噩变成了一个傻子,不管别人怎么打他,骂他,他都不会还手还嘴。
反而被一再污蔑,栽赃,殴打,宛如一条被拴起来的看门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惊醒的金哥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敢再睡了。
可这个时候他发现照顾他的张嬷嬷竟然不在屋里,他以为张嬷嬷去入厕了,便开门准备去看看娘亲和小满。
谁知道刚走进正房,便听见里面传来方嬷嬷的声音道:“夫人,刚刚大志来回话了。”
“如何?”
“大志说他没看见老爷过去,但是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
“大志说他看见了江尚书江大人乔装过去,身边跟着的,是老爷的两个侍卫。”
“哼,他带着林朝中的人去,被发现了只管往林朝中的身上推,什么江尚书江大学士,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他以为这样东窗事发便可以保得住自己的乌纱帽,却不知真正要害他的人,正是给他出这个馊主意的林朝中。”
“将自己的把柄递到林朝中的手上,亏他还以为自己收了个好学生呢。”
“简直可笑。”
方嬷嬷叹道:“可不是吗?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啊?”
“要去告诉江老夫人吗?”
金哥站在那儿,仿佛自己认知的世界瞬间坍塌,而他在一片废墟中,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如厕回来的张嬷嬷发现了他,把他抱了回去。
要为他冻傻了,一个劲地给他捂着手脚,生怕他受了风寒。
可金哥却浑浑噩噩,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然后等不及地叫醒了张嬷嬷,连早膳都不吃便开始收拾行李。
张嬷嬷被叫到正房里去。
李氏道:“金哥被吓到了,这件事瞒不住江老夫人。”
“你只管照实说,把老爷的所作所为,还有江大人值勤的事都告诉她,我不求她老人家来给我主持公道,只希望她老人家保重身体,暂时替我照料金哥。”
“你将这个地址给她,等她私下查清楚了,我们这边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张嬷嬷也从方嬷嬷口中得知了真相,真想往那江大人脸上啐几口唾沫,好不要脸的东西。
真不愧他们老爷也是这样的人,真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好好的师徒,原来是一丘之貉。
张嬷嬷当即亲自送金哥到江家,江老夫人刚起身,听闻金哥来了,便连忙让他进屋去。
金哥受了一夜惊吓,抱着江老夫人的腿就开始哭。
江老夫人疑惑地看向张嬷嬷道:“你们府里出什么事情了?”
张嬷嬷道:“夫人自从生下三小姐就没过一天的安稳日子,昨天府里的陈家孩子发高烧,说是喝了老爷带回来去的汤,央求着要请太医。”
“金哥就被吓到了。”
“夫人说请老夫人帮忙照顾金哥几日,慧姐儿也送去王府了,待她身体好些,便再来接回去。”
江老夫人何等精明,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给身边的心腹古嬷嬷使了个眼色,古嬷嬷就带着金哥下去用早膳,并带走了一众下人。
江老夫人对张嬷嬷道:“是不是你们老爷赶不走陈家人,闹的这一出?”
“那陈家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装病,不然不会吓到金哥。”
张嬷嬷嗫嚅着唇,欲言又止。
江老夫人皱着眉头道:“还不快说!”
张嬷嬷哽咽着,突然匍匐在地:“呜呜呜呜……老夫人您不知道,我们夫人她现在前有狼后有虎,举步维艰。”
江老夫人猛然一震,站起来道:“你胡说什么,我才去看过如霜,牛翠花虽说肆意妄为,可以如霜的本事,对付她是绰绰有余的。”
张嬷嬷道:“还有我们老爷。”
江老夫人更是变了脸色,怒斥道:“荒唐。”
“当年是林朝中跪在我的面前,口口声声求我成全他和如霜,我当时晾了他几天几夜,可他顶着酷暑四处奔波,不惜变卖祖宅也要给凑下聘金,我这才同意为他做主的。”
“更何况这十年来,他遵守诺言并未纳妾,甚至于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结果你现在来告诉我,他对你们夫人有异心?”
张嬷嬷一脸苦涩道:“老奴都不敢信的事情,怎么敢奢求老夫人相信?”
“只是我们夫人让我带一句话,只求老夫人私下查证,暂时别声张出去。”
江老夫人问道:“什么话?”
张嬷嬷道:“我们老爷彻夜未归,说是替江大人处理政务。”
“江大人也彻夜未归,说是在宫里值勤。”
“可去打听的人回来说,那一夜江大人是出了宫的,值勤的乃是陆太傅。”
张嬷嬷说完,跪着将一张写好地址的纸条递上去。
叩拜道:“夫人不求老夫人为她出头,只求老夫人私下查证,保重身体。”
江老夫人看向那个那张纸条,伸手揭过,死死地攥紧。
她多想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张嬷嬷的脸上。
可她想起近半年来丈夫数次彻夜不归,不是他当值也说政务繁忙,甚至于在她想要询问时,还表现出烦躁不悦。
她只当他坐上尚书的位置,皇上若是想起便不分昼夜召见,使得他疲惫不堪,不愿多说。
可一下想到,当年在刚刚出任翰林院大学士,为了修撰大魏国志彻夜难眠,也要时不时带她出游,说不能忽略了她。
那时他的爱意,几乎溢满而出。
可现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总是掺杂着她看不懂的愁绪和思量。
想到这里,江老夫人便对张嬷嬷道:“你退下吧,告诉你们夫人,我会照顾好金哥的。”
张嬷嬷告退,擦着红红的眼眶走了。
江老夫人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很快将纸条燃尽。
她招来性格耿直,不善说谎的大丫鬟丁香,嘱咐道:“我要放你出府去帮我办件事,估计要待上几天时间,你愿意吗?”
丁香闻言,连忙道:“奴婢愿意。”
江老夫人道:“很好。”
“你去西街的打铁巷子找个房子住下,看看是不是有户姓郑的人家,屋主是谁,跟什么人有来往,平日里又在做什么?”
“事无巨细,一一打听清楚再来回我。”
丁香当即去收拾行李,悄然出了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