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纫机不便宜，我如果说免费给大家用，相信大家心里也会忐忑。
所以我想了一下，暂时把缝纫机的使用费设定为：一件衣服2分钱。每个月大家结算工资的时候，再支付这部分使用费。”
叶娇这个使用费一说出来，大家的表情都变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机器”付费的。
本来做手工在她们看来是无本买卖，现在做一件衣服却要扣钱，等于是每件衣服，大家都要少赚两分钱。
袁晓娟却立马笑了出来，她以前脑子轴，但是自从当上下河村服装部的负责人之后，她的格局渐渐就打开了，第一个看见了其中的机遇。
“原来是这样啊，那很值得！我手工缝制，一天也就做两件衣服，如果能用上缝纫机，效率立马飞升，一天我能做个十件八件的！”
说着，袁晓娟让大家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打算给大家安排一下缝纫机。
“大家别错过机会呀！”
现在服装厂一共有五十个人，却只有30台缝纫机，僧多肉少。
袁晓娟都为她们着急，但是，很出乎意料的，无人应声。
“拢共到手也没几个钱，还要再扣两分？谁用啊。”
“是啊，这缝纫机说的是好，咱们也不会用啊。”
……
叶娇站着边上安静地听着，脸上依旧带着笑。
这样的现象她早就预料到了，人类天然地抗拒变化，一项新的政策出来必然会引发抵触。
她不着急，叶娇相信聪明人永远能先人一步，抓住机遇！
果然，几分钟后，有人起身了。
“小娟姐，我想领一台缝纫机。”
说话的女孩坐在最后方的角落里，平常时候总喜欢低着头，做事很认真，存在感也非常低。
袁晓娟完全没想到她会是第一个开口的人，诧异之后就是高兴，她用力点头。
“好！兰兰，等会儿姐就去手把手教你！保证把你教会！”
“谢谢小娟姐。”刘兰兰害羞地低下头，又坐了回去。
“还有其他人吗？”
袁晓娟拍了拍手，鼓励地看向在场的女人们。
“大家别担心。我之前就用过缝纫机，我可以教你们。只要大家租了机器，我保证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大家都教会。
这么长时间了，我袁晓娟是什么人，相信大家都清楚。时代已经变了，如果我们只靠纯手工来做衣服，等订单多了肯定是做不完的。
到时候，北河市服装厂一定会把我们都淘汰掉！大家现在想省钱，之后却会失去更多。”
叶娇瞠目结舌地看着二嫂。
她真的没想到自家二嫂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来一项事业的成功真的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状态。二嫂这才刚当上服装分部的管理人员几天啊，觉悟竟然就如此之高了！
“行！那我也租一台吧！”
“那……我也来一台。”
“我我我我！”
“给我留一台！”
袁晓娟一番动员还是很有效果的，这不，本来不动如山的人里很多都改变了主意。
“好！大家一个个慢慢来！”
袁晓娟眉开眼笑，一一登记下她们的名字。
之前这30台缝纫机送过来的时候，北宸商场的方经理有专门安排师傅过来调试过，这下，她们只需要把机器从箱子里拿出来就能使用了。
所有人都围在袁晓娟身边，想看她是怎么用缝纫机的。
袁晓娟也不怯场，摆好凳子，调整好姿势就上手了。
“大家先把线团放进机子里。”
她是熟手，拿着线团就往下面去，很顺利地把线团安装好。
“接着就是这个小线圈。”
小线圈是直接串在机器上面的。
“然后，穿针。”
细细的丝线在袁晓娟的手里好似活了一般，只见她右手食指和拇指微微一抖，线头就听话地钻进了针孔内。
叶娇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暗自给二嫂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术业有专攻啊！她反正是看的眼花缭乱的。
“大家看，是不是很简单？”袁晓娟笑着环顾众人。
“是挺简单的哈。”
在场的人除了叶娇，都是做针线活的好手，这些流程在她们看来那是一学就会。
“嘿嘿，接下来就更简单了。”
袁晓娟让人给她递过来一块碎布头，把它按压平整，放在缝纫机的针头下面。
“这时候我们要注意，脚下的力道不要一开始就加重，要轻轻的。”
闻言，大家都弯腰去看她的脚。
袁晓娟脚尖微微往前，踏板只下降了二十度左右。
“啊！真的开始了！哇哦，好快呀！”
“天哪，这也太方便了吧！”
“缝纫机下针的速度快到我都来不及数……”
女人们惊呼出声。
成了！接下来她们肯定会更有热情。叶娇双手环胸，笑了起来。
——
几番打探之后，陆乘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上河村的牛棚很偏僻，远离村民们，从外面看也就是几块木板拼凑而成，异常简陋。
“有人在家吗？”
陆乘敲门的时候，不可避免地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一张桌子和一个横贯东西的大通铺。
“同志，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门“咿呀”一声打开了，陆乘立马站直身体。
过来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瘦弱男人，他的腰一直弓着，走路还要扶着墙壁。
门内的通铺上还躺着另外一个人，喘气声有点急促，偶尔还带出咳嗽。
陆乘暗自判断。
“先生您好。”他很恭敬地鞠了个躬：“我是隔壁上河村陆家的三小子，我叫陆乘。这次过来是想要跟先生请教一些东西。”
“不敢当不敢当，你叫我的名字就行，我是许清远。”
瘦弱男人，也就是许清远赶忙摆手拒绝，他现在听到“先生”这两个字就发怵。他是大学教授，前两年就是那群喊他“先生”的学生们把他举报了。
陆乘没有多说，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拎进屋内，放在桌上。
“先生，您放心，我不是革委会的人。其实我刚从南边回来，这次我去南边也是为了赚钱。”
许清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年轻的小伙子，竟然敢把自己做生意的事情说出来？他不怕被抓吗？
看出许清远的惊讶，陆乘笑着道。
“您可能在北方呆久了，没能接收到外界的信息。其实深城已经划了一片区域用来发展市场经济，我现在就在深城做录音机的生意，都是合法合规的。”
“那挺好的……”
许清远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心情很复杂，既为国家高兴，又害怕这只是一时的繁荣。
“先生，你们这里有热水吗？”
陆乘带了一罐麦乳精过来，看床上躺着的两位先生都瘦骨嶙峋的，就想给他们泡一杯，但是他看了半天，也没看见暖水瓶。
许清远以为陆乘想要喝水，赶忙起身：“我们这里的热水都是炉子现烧的，外面应该有……”
“您别下床，我自己出去就行！”
陆乘赶忙阻止，自己转身出了房间。
牛棚设施简陋，除了他们住的大通铺房间，剩下的就是牛住的地方和一个小小的厨房。
幸好厨房的炉子上放着的水壶里有热水，陆乘又加了一点柴火，把这些热水烧开。
房内，许清远看着房门，眉头皱得紧紧的。
“老许……”
听见旁边虚弱的呼声，许清远赶忙俯下身子，凑到好友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