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火光的照亮,只有暗夜里的四只眼睛,努力地想要瞥见光明。
黑黢黢的光影勾勒沈暮白的轮廓,她的脸颊酡红,陈晞则只是坐在轮椅上看着正起身的她。她差点一个踉跄就要跌倒,他克制住自己不上前去,更是为了遏制自己那翻涌而上的奔腾不息。
迷迷糊糊间,沈暮白小心地坐在床沿边,用长长的指甲挠着自己的脖颈和胸口,血红了一片,都是玉指留下的血印。幸而有衣衫遮挡,不至于让还比较清醒的陈晞又徒增尴尬。
今夜,他没法离开这个屋子,也不能安然入睡。陈晞双臂微颤,他额前的发丝散乱,满头汗涔涔的,不住地往外冒汗。可他的头和身子却愈发沉重,像是有千斤压顶,他快撑不住了——
他自然知道的,这是那迷药在作祟,才会让自己身有异样。他抬眼瞥见柜中小格欣然放着一把装饰所用的匕首,心下一横,抓起那柄在夜色下依然寒光凛凛的短刃,在自己左侧内臂轻轻一划,顿时鲜红涌出。
狠就狠些了!
不能放任自己继续沉溺,这样由迷药所钩织的声色犬马的幻境之中。
他咬紧牙关,借着肉体的疼痛逼迫自己要脑袋清楚。可是野生的巴戟天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劲,他全身难受,如在油堆上火烤,反复煎熬。陈晞甚至想往自己内臂上再来几刀。他在轮椅上不断变换着坐姿,抓绕着自己,但还是痛苦不堪,脚下的轮椅不由得随之颤动,四轮吱呀作响,也在替他承受这份不可言说的折磨。
坐在床榻边沿的沈暮白却忽地笑了,因为屋内昏暗不见五指,加上她身中迷药,眼前朦胧不清,她没看到现在的陈晞正身陷“牢笼”,左右摇摆的把持着冲动。
她开口了,那声音在此时显得意乱情迷又缥缈虚无。目光迷离的她就这样望向他的方向,却看不到他的神情。她边说边还手指乱点,如在朝堂上挥斥方遒,与文武百官们论道一样。
“你给我过来——”
她说着,竟骨碌着手脚并用爬下床,站不利索,只能借助着一路上的家什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他心头一紧,伸手欲阻,却被冲过来的,兴致高昂的沈暮白一把抓住。他闪过惊色,却又来不及反应,便被她用力一拉,竟从轮椅上直接拖了下来。他本就行动不便,如今更是毫无反抗之力。陈晞只好抬手撑住地面,眼底满是无奈。
“你没有力气,别瞎胡搞!”
沈暮白不管不顾,说罢竟试图将陈晞重新拉上床榻。虽是醉态,却透出几分习武之人的本能力量,她的气力几乎和成年男子是一致的,这都归功于她多年的操练,她只是均匀地喘着气,力道却丝毫不减,硬是将他直挺挺地抱起,直接放到了床榻上。
“你这鱼怎么这么死气沉沉?不仅不喝酒,还不跳呢!”
“沈暮白!你疯了啊,差点摔死我?”
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拽,陈晞惊觉竟然整个身子被抱着,几乎是摔进了床榻上。陈晞没好气,她若是想彰显自己“威猛有力”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他毕竟是男子,是她自身的几倍重,还双腿有疾,她这样不知情重地擅自抱起,万一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出了差错,又让他的腿疾加重,那这个责任到底谁能承担?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绝对、绝对不能在这种愚蠢的小事上“跌了跟头”!
陈晞只觉得床榻软软的,明显下陷,周围的帷幔垂落,孤独和寂寥如潮水般涌来,连一盏在角落里昏黄摇曳的烛光都不剩,这赤裸裸的昏暗,让他不知所措了起来。他躺在床上,沈暮白凑近了他,那脸庞半隐半现。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心跳如雷贯耳。只好通通怪罪于迷药的作用,胸膛像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过气,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气息仍旧温热且凌乱地洒在他耳边,时断时续。
他自然是挣扎着想起身的,却发现全身力气早已被榨干。他抬头对上她,只看见沈暮白半倚在榻边,鬓发凌乱,唇角还挂着笑。
“你别动。”
是沈暮白在说话,陈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嗓子干哑,只得选择躺在原地,四肢像被铁链锁住了一般,完全不听使唤。感受着这份压迫与旖旎。很快,她的手主动地抚上了他贴紧床榻的肩膀。陈晞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呼吸都不敢过于用力。
“陈晞,你知道吗?”沈暮白低低地笑着,足像一根惹人厌的羽翼,扫过他的耳畔,痒痒的,从脚底心开始发痒的那种,“自从你来到令国后……我的生活就一团糟,什么都被你搅浑了!皇太女之位、众人的焦点、未来的天子……还有父皇最宠爱的那个孩子!”
陈晞闭上眼,极其紧张,他知道她因为迷药在说胡话了,但也晓得这都是她潜意识里的真心话。他企图用最后一丝理智抵御心魔,胸膛随着喘息上下起伏,汗滴已经浸湿了额角、胸膛和后背的每一寸。
“我明确地告诉你,若你还挡我的路,我一定会要你的命!听……听明白了吗?”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先起来!”
陈晞依然闭眼,将脸转到了里侧,离开沈暮白更远的那个方向。沈暮白却直接上手,用十根玉指控制着,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脸蛋转向自己。
“你。别。说。话。”
她还是如此的霸道,蛮不讲理。
陈晞无语,只好张开了双眼,想要进一步阻止她。没等反应过来,他的手腕被她的双手牢牢钳制,力道不算重,却让他无处可逃。他躲闪着,没有用上自己真实气力的千分之一,却无法避开她那想要吃了人的眼神。
她靠得极近,她每一次呼吸的热意都洒在他的面颊上。
“躲什么?”
沈暮白生扑了过来,她的手缓缓滑向他的衣衫,然后一路往下,指尖发热,透过衣衫轻触他的肌理,带着某种无声的来自长公主的命令。陈晞咬了咬牙,嘴里挤出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暮白自重些!”
两人声音都极低,如蚊蝇一般。已经彻底被迷药控制的沈暮白,带上无比戏谑的口吻。
“自重?”
她向下俯身,逼得他不得不仰头对视,两人的距离近得窒息,连她垂落下的发丝都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鼻尖,让人一阵心悸。
“哈哈哈哈——你果真不解吾心。吾所欲者,必得之;若不得,宁毁之而不留!至于你,终将拜伏我的裙下,休想逃脱!”
沈暮白没有丝毫判断了,只是死死地锁定了他的唇和修长的脖颈,不避讳自己的意图。她确实也无数次想过,不如让陈晞做自己的裙下之臣,好牢牢地将他控制殆尽,为自己所用,可这样的危险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所扼杀。
有人云:男人打下江山,女人则征服男人,整个天下便都是女人的。
对此,她是嗤之以鼻的。如果要做人上人,她必须凭靠自己的本事。
那一瞬间,陈晞甚至觉得自己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而沈暮白是挥舞着锁链的主人。
“你还是这样目中无人。”
他并不吃亏,但她如此肆意妄为,实在让人恼怒。可沈暮白丝毫没有退让的举动,反而更加靠近,和她记忆里话本描述的那样,她的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她四眼相对。
“霸道?跋扈?”在昏暗中的她,挑了挑眉,扬起浅笑,肆意妄为,“那又如何?!”
话音未落,沈暮白倾身而下,她的唇贴上了陈晞的唇。
她以为荡在梦中,非常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直起身来,想看看这梦中陈晞的反应。
“来了令国,就必须守我令国的规矩。这,就是我沈暮白的规矩。”
大言不惭!她吃抹干净后,还想在他面前扬名立威?
飘飘然,沈暮白的得意写在脸上,她自小就知道自己可以控梦,让梦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话说回来,这个梦还真是长,还如此真实。她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想了想就算是梦里也不能让这便宜弟弟占了什么好处。
“你知不知道,我早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可我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沈暮白的语气带着几分呓语般的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谁倾诉心事,但传到陈晞的耳里却只是话语不清的“唔——嗯——”。
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无数次幻想要狠狠鞭笞他一番,看他吃瘪的白脸,没想到这个梦让她已经如愿。
被亲的陈晞,身体僵硬,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他的双眸,被挥发的迷药熏得发红发胀,身子越发沉重,猩红猩红的样子,像是沙场上的鲜血淋漓。
陈晞抬袖抹去额间的冷汗,双目低垂,掠过无比的挣扎。眼前的沈暮白早已失去清明,唇间低语着难以辨清的只言片语,仿佛走水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春酣醉梦。她趴在他肉身上的身子骨正在轻颤,像一朵被夜风吹皱的花,难以抗拒。是她先来招惹的,那就莫要怪他了!
他贴近她的耳畔,低声喃喃,却铿锵有力。
“长公主殿下,竟然你如此放肆,那臣不得不教教您什么才是真正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