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鱼往后一退,顺势站到了桌子上。
银朱也把她护在身后。
“没事,你退后。”姜沉鱼说道,顺手把银朱拉到自己身后。
“侯夫人,我是侯府的人,侯爷也见过我了,我可是亲口对他说过,我要等宋大公子醒来的。”
这话她是对屋里的宋承稷说的,她眼角余光瞥见他要起来,所以更加大声的事道——
“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夫人也没有办法对侯爷交代么?除非你把我立刻杀了,否则,主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能说话,你的侯爷定会跟你生出嫌隙。”
王氏的动作一顿,“慢着。”
绿竹绿俏的动作也跟着顿住。
姜沉鱼冲银朱眨眨眼,准备往宋承稷屋里撤。
“差点就被你唬住了。”王氏不甘心的瞪着她冷笑。
“你一个外来的小丫头,说好听点是人,说不好听,就是个打秋风的,你来侯府蹭吃蹭喝蹭住,侯爷能因为你跟我生出什么嫌隙?你未免太抬举你自己了!”
“侯爷来时,还问了我父母家人的情况,夫人敢赌么?”
姜沉鱼袖子里捏着把剪刀,脸上却是有恃无恐的,“你就不怕侯爷真对我也有什么想法,到时候我人真出了什么事,夫人怕是也要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
“你!”
这没人教养的死丫头,她怎么能如此恬不知耻,哪家的姑娘敢把这些话宣之于口的?
但王氏确实不敢赌。
这死丫头生得水灵,年纪又小,正是宋青岚的心头好。
万一宋青岚真对这死丫头动了什么心思,她先把人弄死了,宋青岚一定会跟她闹的。
今个儿才在娘家因为这件事闹的不开心,她在父兄那里也没脸,这个时候不能再继续扩大矛盾了。
绿俏这个时候也低声道:“夫人,您要是想整治这么个小丫头,有的是办法,犯不着跟她硬碰硬的。”
“而且这会儿咱们还在大公子院子里呢,侯爷不是不让咱们跟大公子多接触嘛,要是咱们算是在这儿弄出动静来,到时候确实跟侯爷不好交代。”
王氏一想也是。
但她又不肯这么作罢,便撂下狠话,“贱丫头,你且等着,别落我我手里头,否则有你好看的!”
王氏来时汹汹,去时涌涌。
银朱放松下来,全身的力气也似卸下来了一般,瘫坐在桌子上,“这侯夫人好大的排场,结果虚张声势了一场。”
“你还有功夫嘴硬呢,差点咱们俩就让人给毁容了。”姜沉鱼也坐了下来,袖子里的剪刀跟着掉出来。
宋承稷这时候也跟一阵风似的冲出来。
“没事吧?小鱼儿?”
他又紧张又不好下手,只能这么红着眼眶看她。
姜沉鱼对上他的黑眸,心里也“咯噔”一下,随即转开了,“没什么事,银朱不是也说了,侯夫人就是虚张声势,她其实没那个胆子的。你不必内疚。”
她也试出来了,这王氏分明是个色厉内荏的。
她怎么能想到用自己的清白设计陷害宋承稷呢,这其中怕是还有什么隐情。
“可是……”
“你不必可是。这本来就是因为你才惹出来的祸事,我没必要替你开脱遮掩的。”姜沉鱼没好气打断他,“只不过,你再不醒,我真要成你那个婶婶的情敌了。”
“绝对不行!”宋承稷激动道。
姜沉鱼吓一跳,“你干什么?说话就说话,你在我耳边打什么雷,我耳朵差点聋了。”捂着耳朵揉了揉。
宋承稷垂下眸子,“……抱,抱歉。我太激动了。只是,你方才那样自污名声,我担心王氏会当了真,日后处处针对你。”
“说的好像没有靖安侯,凭我跟你的关系,她就会放过我似的。”
姜沉鱼说着从桌上跳下来,拍拍手上的灰。
银朱也跟着跳下来,“宋大公子与其担心我家姑娘会被那位侯夫人针对,还不如想想,如何才能壮大自己的势力,你得以自保,我家姑娘便不会受这些罪。”
姜沉鱼转回来,斥道,“银朱,不得无礼。还不过来!”
“哦。”银朱老实巴交的跟了上去。
留下宋承稷一个人在原地,呆愣了许久。
好一会儿,英婶才回来。
看见院子里杂乱的脚印,和宋承稷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到自己听说的消息,心里也不安起来。
“大公子,都是英婶不好,我不应该临时出去的,若是我在,夫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太为难姜姑娘。”
“不是你的错。”宋承稷语气幽幽,“银朱说的对,若是我有能力自保,也就不会连累小鱼儿跟着受累。”
“她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姑娘,跟着我在这个虎狼窝似的深宅大院里犯险,我却什么都没做,看着她为我冲锋陷阵。我太不是东西了。”
英婶:“……”
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英婶,你和陆管家知道些什么的,都告诉我吧。”
英婶犹豫了片刻,“我家老头子来了,再说吧。”
“嗯。”
宋承稷缓步走回房,但走的每一步都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半个时辰后,陆管家也来了。
他和英婶夫妻俩对视一眼,便齐刷刷跪在宋承稷面前,
“陆爷爷,英婶,不必如此,你们快起来。”
“不,接下来的话,也许大公子不会信,所以大公子等老头子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让我起来吧。”
英婶也是同样的说法。
宋承稷拗不过他们,只好作罢。
“不知道大公子有没有感觉,但我觉得,自从二爷当上侯爷之后,他变了。”
先侯爷战死沙场,临终托孤,将妻儿托付给弟弟,也就是原先的靖安侯府二爷宋青岚照顾。
于是,宋青岚顺理成章的继承了爵位,成了靖安侯府新的当家人。
一开始,陆管家也觉得,宋家会在的手上延续辉煌,毕竟从前的二爷宋青岚为人敦厚,也最体恤下人,很有先侯爷跟老侯爷的风范。
但这些年他见到了宋青岚的所作所为,只感觉到了人走茶凉。
“继承了爵位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喜怒无常,动不动打杀下人,而且宋青岚上位之后不久,先夫人——也就是大公子您的母亲也死了。”
“之后,宋青岚便开始了铲除异己。如今,除了我们夫妻俩还有几个洒扫打杂,不重要的,其他对先侯爷忠心的下人,不是发卖就是以各种借口赶出府去。”
“如今还能在侯府里重要位置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宋青岚的心腹。都是先夫人过世之后才提拔起来的。”
宋承稷听得惊心动魄,“你是意思是,我母亲的死,也可能跟宋青岚有关?”
陆管家和英婶对视了一眼。
英婶说道:“有些话说出来,也许大公子会觉得我是在挑拨您与侯爷的关系,可是当年先侯爷过世之后,夫人并没有任何要殉情或想不开的样子。”
“夫人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给先侯爷办后事的时候,她一直跟我说的都是,她要好好照顾大公子你长大,还要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
英婶说着叹了口气,“我也担心夫人是安慰我,才说出这样的话的,可她不止一次的坚定的说过,侯爷爱重她,所以会希望她好好的活着。”
“若是她早早的就寻死觅活,扔下大公子你不管。她就是下去了,也无颜面对九泉下的侯爷。”
说到这里,英婶也悲从中来,“若是那个时候我女儿没有临产,我离开了两个月,也不至于……”
等她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夫人都没了。
宋承稷浑身一颤,一种莫名的寒意席卷全身。
当时他真的是太小了,母亲在短短几个月内身子每况愈下,他都以为母亲是因为思念父亲,才茶饭不思。
却从来不知道,母亲竟下过那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