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啊!都是我照顾不周行不行?”
眼看着她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双肩还不停的抖动着,沈明哲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不是,你一个大男人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我求求你了小祖宗,你怎么样才能不哭啊?大不了我把我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弄来。……”
他急得来回转悠,恨不得给姜沉鱼这个徒弟跪下了。
奈何姜沉鱼根本不为所动。
这下沈明哲更急了,“我有一株雪莲,那可是好东西,延年益寿,美容养颜,人就是要死了,吃上一口都能续命。”
“还有一株从长白山采下来的,极其珍贵的血参,那也是极品啊!”
“别说是药王谷的了,就是皇宫大内,也找不出第二支比它好的,你只要不哭,我都给你。……”
等他忏悔的差不多了,姜沉鱼才慢条斯理的抬起头来。
“师父方才说的那些还算数么?”
可她脸上没有半点泪痕,眼底盛满笑意,哪里有半点哭的样子。
双肩抖动,分明是拼命忍笑呢。
“你!好啊,你个小兔崽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呢!”
沈明哲都想拖鞋打小孩了,可一对上姜沉鱼那双秋水般的瞳眸,便下不去这个狠心了。
“……我怎么就挑了你这么个女娃娃当徒弟,要是找个臭小子就好了。”那还不是往死里打呀。
姜沉鱼失笑,“师父,我还没进药王谷呢,你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呸呸呸,你可是给我敬过师父茶的,休想反悔啊。”沈明哲一脸紧张。
倒叫薛沉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可不认为自己真的厉害到无可替代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沈明哲非她这个徒弟不可。
“姑娘,我给你炖了只鸡。他们说这边的鸡肉质可好了,我跟他们学着炖的,还有一个时辰就可以吃了。”银朱围着围裙拿着锅铲就冲了进来。
“辛苦银朱了,今晚我可要好好尝一尝我们家银朱新学的手艺。”姜沉鱼面带微笑。
银朱笑了下,又不好意思的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姜沉鱼是有些感慨的。
这一路南下,最开始她是极其舍不得外祖母的,最初的那几天,她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会有忍不住想回头的冲动。
可随着越走越远,她的注意力也渐渐变了。
她既然下定决心离开了外祖母,跟随师父南下治病,就不能再整日沉湎在离别的悲伤中。
这三年,是她能为自己的将来争取到的,最大的机会。
往后能否护住外祖母,一雪前世仇恨耻辱,就全看这三年能否学有所成了。
所以,她如今的目标很简单,撑下去,学好医术。
三年的姜沉鱼,务必要成为一个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甚至不敢认的存在。
……
“开饭了!”
银朱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晚饭终于端上来了。
满桌菜肴都是极具岭南特色的。
清炒的素菜,水煮的虾,砂锅炖了一个时辰鸡汤,还有白灼的猪肉。
这些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做法,一股脑全端了上来。
不得不说,这些碗碟都比北境人用的要精细的多,方方正正的,圆圆的,无论是什么样子的碗盘,都透着小巧可爱。
从前她总是被外祖母说,十几个饺子都吃不完,到这儿,她倒是可以吃上两碗饭了。
同桌用饭的还有他们借住这个院子的主人,是个五十上下的黄阿婆,儿子媳妇外出做活去了,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孙子。
看得出来跟沈明哲是熟人,所以对姜沉鱼也格外的疼爱。
一直说,“这小姑娘水灵的,哪里像是从那么北的地方来的,就说是江南水乡那边的,也有人信。”
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夸姜沉鱼,她都被夸的不好意思了。
从小到大,她在所有人中都是异类,到了这边,才发觉同龄的大家都差不多,也有比她高大的,但她在人群中,却不再那么格格不入了。
一个荒谬的想法,悄悄从她脑海中闪过,“会不会,我其实也是南方人呢?”
不过,她的母亲是陈家唯一的姑奶奶,她那个无良的爹也是地道的上京城人士。
所以,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吃过了晚饭,姜沉鱼便在院子里纳凉。
没错,霜降都过了,搁陈州她都要躲在屋子里烧地龙了,没想到两个月后的今日,她还能坐在院子里纳凉。
夜风微凉,倒是有陈州夏日的味道。
“银朱,备文房四宝,我得给外祖母再写一封报平安的信。”姜沉鱼突然坐起来。
聪明的银朱却早就准备好了,用了个朱漆方盘端过来。
“算算日子,我猜姑娘也该给老夫人写信了。”
“就你机灵。”姜沉鱼忍俊不禁。
这一路南下,银朱的变化也很大,以前她总是有些怯生生的,也不敢大声说话。
但这一路上,她总是充当着保护姜沉鱼的角色,好似是一夜之间长大的。
姜沉鱼下笔时还犹豫了片刻,这一路上她病了的事在家书里一次都没有提及。
但接下来就要跟着师父进药王谷了,这件事自然要跟外祖母说的。
她思前想后,终于想好了写什么。
这边刚提笔写完了家书。
沈明哲便风风火火的进了院子。
“丫头,有你的信。”
姜沉鱼几乎是跳起来的,毫不犹豫朝沈明哲奔去,跑得太快,没看到地上的石头,还被绊了一跤,脸朝下的摔下去。
“小心点,你的心又跑不了。”沈明哲一手将她拽起来,一手把信塞给她,嘴里还不忘念叨着。
“多,多谢师父。”
姜沉鱼的手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们在这里停留,就是为了等外祖母给她寄来的家书。
他们的书信只能通过驿站传递,寄出的信件要到陈州,就得好几天,若是等回信,又得等更长的时间。
这一路上,除了生病她的时候,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其他时候都是匆匆赶路的,根本没有办法等外祖母的回信。
生病的时候,她更不敢跟外祖母提,遥遥千里,平白让她老人家担心。
所以姜沉鱼在上次给陈老夫人写家书的时候,特意问沈明哲要了可以收信的地方。
沈明哲便给了如今借住的这个地方的地址,她当时也写在信里给陈老夫人。到了这里,便一直在等陈州的家书。
陈老夫人写了满满三页纸,都是写她离开后的时间里,陈府发生的事情。
比如陈怀瑾已经入学了西山书院,比如白姨娘已经消停了,比如她给六公子也找了个先生。
还有二爷陈修远从代州寄回的家书里,也特意让陈老夫人向沈明哲转达感谢。
原来他们回去的路上,周芸香周姨娘便身子不适,找大夫瞧后诊出了身孕,幸好有沈明哲给的药,才不至于孩子有失。
所以,陈修远在家书中附了一封感谢信给沈明哲的。
这一次陈老夫人也随信寄了过来。
姜沉鱼看了信封上的“沈先生亲启”,便交给了沈明哲。
但是关于陈老夫人自己的,她就只有一句话:“一切都好,勿惦念。”
姜沉鱼忍不住湿了眼眶,“怎么可能一切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