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明年也能下场,考个功名回来?”
陈老夫人听完陈怀瑾所说的,微微皱了眉头。
也不知道是在质疑他自视过高,还是在担忧什么。
坐在陈老夫人身边的姜沉鱼看她皱着眉,便伸手试图抚平,“外祖母,您不要皱眉。”
“好好好,外祖母不皱眉。”
姜沉鱼原本只是来给陈老夫人请安的,但陈老夫人说给她准备了好吃的,让她留下多尝尝。
主要是怕她去了南方就吃不到陈州的美食,打算在剩下的这几日里,一天两样给她先尝个遍再说。
没想到正吃着,陈怀瑾就来了,还说的是如此重要的事。
陈怀瑾也没想到姜沉鱼在这儿,但他既然来了,便不可能空手而回。
此时看着陈老夫人和姜沉鱼祖孙互动,心里不禁生出从未有过的向往。
“祖母可真疼表妹啊。”
姜沉鱼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还是架不住陈怀瑾的目光一直朝她这里飘过来。
“我在问你话呢,你看你表妹做什么?她脸上是有花么?”陈老夫人也意识到姜沉鱼的不自在,眉头的川字纹更深了。
“噗嗤……”姜沉鱼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怀瑾耳根一热,“……祖母误会了,怀瑾的意思是,虽然之前我跟父亲学了些四书五经和策论,但毕竟没有正经在私塾里跟夫子学过。”
顿了顿,像是用了极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话来,“所以,怀瑾斗胆请求祖母,能不能像之前替大哥二哥选书院那般,也替怀瑾选一个合适的书院。”
陈老夫人看着他,久久没有言语。
久到陈怀瑾都以为这位陈家的祖母要直接拒绝他了。
“只要你们姓陈,我便平等地看待你们每一个孩子,读书若有天赋,也肯下苦功,我老婆子自然也不会舍不得帮你们找先生。”
“问题是,代州那边我从未去过,也并不了解那边的书院,这件事我只怕帮不了你,你还是找你父亲给你规划规划吧。”
说着,便道:“你先回去收拾行囊吧,过两日便要陪你父亲回代州去了,小鱼儿也要出远门,我还要跟她多说几句话呢。”
“祖母请慢。”陈怀瑾知道陈老夫人是误会了,连忙道:“怀瑾的意思是不回代州了,就留下来,在陈州读书。”
陈老夫人的动作一顿,和姜沉鱼四目相对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只是稍纵即逝。
“你原是这个意思。”陈老夫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倒是我误会了。只是,你从小在代州长大,如何会想到在陈州读书呢?”
“回祖母的话,孙儿毕竟是陈家的子孙,陈家在陈州,孙儿自然应该回陈州的。”
“此事我已经跟姨娘说过了,只是父亲跟大伯父出门去了,昨晚父亲在母亲屋里,贺家也不好去打扰,晚些时候等父亲回来,怀瑾也是要跟父亲说明的。”
“而且,孙儿年纪也不小了……听说二哥的亲事早就定下了,只等明年考上了功名就要成亲的。二哥才比怀瑾大一岁呢。”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他不但要读书,还希望家中长辈给他说亲。
在这个年头,儿女婚事是轮不到孩子辈自己做主的。
他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之前姨娘对他的婚事不上心不着急,他怕自己的婚事被耽误了,所以才越过了父亲跑来找祖母的。
陈老夫人点点头,对他的说法表示了认可,“亲事我会让你母亲帮你留意的,但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在陈州,这些事怕是急不来。”
“读书的事倒是可以抓紧先操办起来。”
“听凭祖母安排。”陈怀瑾表现的像是个极为孝顺懂事的晚辈。
说完要说的,便告退了,不敢多加叨扰。
姜沉鱼却清楚,他这么做不过是为日后做准备罢了。
若是一味的跟着白姨娘那样的小妾在代州待着,他只怕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
“小鱼儿,你觉得怀瑾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姜沉鱼闻言怔了下,外祖母竟然是对这个陈怀瑾也起疑了?
“外祖母为何这样问?”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个孩子所表现出来的,对亲事的紧张,和对功名的向往,都太恰如其分了。”
“可这些却恰好证明了他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精心编排过的,包括他的应答,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就是为了达到他的某种目的。”
“这孩子太聪明了,聪明得我都有些害怕了。”
姜沉鱼其实也有此感受,为此感到有些不安。
前世她只在外祖母寿宴上见过陈怀瑾那一次,虽然后来陈怀瑾也住在府里,可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她甚至想不起来后来陈怀瑾是什么样的命运。
毕竟,那个时候她已经被带到京城的永宁侯府去了,在那个家里,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已经自顾不暇了,想打听到陈家的消息也很不容易了。
但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前世的陈怀瑾没有像这一世的陈怀瑾这样,机敏聪明。
但联想到南星打听到的陈怀瑾的身世,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白姨娘生的孩子,可实际上,他并不是白姨娘所生的。
“外祖母,您不妨把事情往好处想想。”
“何意啊?”
“您想啊,之前咱们就说过了,没有正经人家让小娘养孩子的,所以不能让白姨娘这么继续养着二舅舅的四个庶子庶女了,想的便是让三表哥留下。”
“只要这个三表哥留下来了,由二舅母替他操办亲事,白姨娘不放心他,自然不可能再跟着去代州,另外三个表妹和表弟也必然都要留下来了。”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白姨娘给二舅舅吹枕边风,弄得二舅舅宠妾灭妻的问题,又能让二房的孩子都在嫡母的膝下教养,您老人家也能管教得到。”
“之前您不是还想方设法的点拨二舅舅,试图让他做这个决定,如今由三表哥主动提出,您算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了目标,何乐而不为呢?”
陈老夫人满脸的愁绪瞬间化开,“你这丫头的一张巧嘴呀,冰都能让你说化咯。”
“外祖母又打趣小鱼儿,那小鱼儿以后可不跟外祖母说心里话了。”
“你敢!”
这可是她自己一手带大的嫡亲外孙女,不跟她说心里话,要跟哪个说去?
绝对不行。
……
走出永安堂,姜沉鱼长长的抒了口气。
“姑娘,之前三姑娘做了那么多事,您也不是很喜欢她了,为何这次还要如此尽心竭力的帮二太太?”
银朱的话让姜沉鱼脚步一顿,“你觉得,我是在帮二舅母?”
“不,不是么?”
姜沉鱼摇摇头,“在我看来,妻妾为了一个男人打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这种事情非常的可笑。”
“女子本该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却因为世人的偏见,便要将所有女子都困在这后宅,只能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后宅里这些争风吃醋的鸡毛蒜皮上。”
“你说,若是二舅母或是白姨娘她们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经营商铺或者钻研一门自己喜欢的技艺上。会输给这样在后宅里针锋相对的生活么?”
这番话把银朱给问住了。
姜沉鱼忍不住叹道,“事实上,我非常讨厌后宅的这些事,所以我没有想帮二舅母。”
她只是不想在自己南下治病的时候,陈家出什么不可控变故。若必须在白姨娘和二舅母中间选一个,她只能选二舅母。
因为,这才是对陈家稳定最有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