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太太面如死灰。
“可是祖母……”
“怎么，这个家里你祖母说了不算，是你说了算么？”五公子还想求情，便被他亲爹陈家大爷陈秉德打断了。
他的眼神不比以往，此时多了一抹冷酷，与准备壮士断腕的狠色。
“父亲明鉴！”五公子吓得一激灵，连忙磕头。
四个字也跟着磕头。
陈秉德不理会他们，径自起身，对陈老夫人道：“母亲，一切都由您做主。”
陈老夫人心说，她已经这个年纪了，还在当家做主，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两个孩子早已成家立业，就连孙子也都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若是他们争气一点，哪里需要他这个老太婆在这儿做主？
心中无奈喟叹一声，陈老夫人面上终归是维持住了面不改色的稳重。
“就先将霜姐儿的嫁妆送回来吧，至于管家的事，容我考虑考虑。”
“今日我也是罚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事已至此，陈老夫人已经是给足了陈大太太颜面。
是因为顾虑着陈大太太毕竟是大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才没有在此时就彻底夺了她的管家权。
陈秉德自然是看出了母亲的良苦用心，行了个礼，便扶着陈大太太出去。
四公子跟五公子都在后面跟着。
却在出了永安堂之后，陈大太太便甩开了大爷陈秉德。
“不需要你来扶我，我自己能走。”
“事已至此，你还不知错么？”陈秉德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错？我错在哪里？”陈大太太抚了抚自己的发髻，冷笑道。
“我是错在对下人宽厚，让他们生出异心，做了那许多猪狗不如的事，最后连累了我？”
“还是错在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一心为了你们陈家劳心费神，到头来却被奸人所害，名声尽毁？”
她说到最后是一语双关，眼神都透着怨气。
任由黄妈妈在旁边怎么给她使眼色，她也是顾不上了。
大爷陈秉德跟她这么多年的夫妻，哪里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当即气得想打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小鱼儿一个小姑娘能害你？！”
陈大太太又冷笑了一句：“那我怎么知道？她年纪小，可她身后的人年纪未必就小。”
“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陈大太太冷冷的哼了哼，转头对四公子和五公子说道，“你们两个过来，扶母亲回去。”
四公子和五公子不敢违逆，四公子还对陈大爷拱手作揖，“抱歉父亲，我们先送母亲回去。”
然后这两兄弟和黄妈妈，便陪着陈大太太先走了。
留下陈大爷一个人，在原地气得吹胡子瞪眼。
……
此时，永安堂里。
送走了大房的人，陈老夫人心里并没有感到轻松。
反而是想到了陈大太太出去之前，回头看她的那最后一眼。
那个充满怨气的眼神，就好似这么多年，老大媳妇被他们陈家苛待极了似的。
越想，她的心口就越是难受。
逐渐的有些不舒服起来，手抚了抚心口。
但姜沉鱼的手，比她更快，“外祖母，您先消消气，大舅母这个人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陈老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连你都知道，老大媳妇这个人心直口快呢。”
虽然眼皮子浅的一些，也总爱干一些小家子气的事，但她本质上并不坏的。
这也是当初，她愿意把家交给老大媳妇管的原因。
但事情演变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姜沉鱼道：“外祖母，事已至此，您就不要再想了，咱们还是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施为吧。”
她猜测，方才外祖母没有当着大舅舅跟大舅母的面，就说夺了大舅母的管家权，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
一来，是因为大舅母毕竟是管了这么多年的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二来，便应该是因为，大舅母再如何有错，她也是大爷明明正娶的妻子；陈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大太太。
若是就这么夺了她的管家权，也会让大爷面上没光。
外祖母她老人家啊，是在想一个两全的办法。
“小鱼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姜沉鱼随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外祖母心里不是已经想好了么？”
既不能夺了大太太的管家权，让大爷失了长子的颜面；又要保住陈家的产业，不能任由之前那样的情形再发生，重蹈覆辙。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让两个舅母一起管，平权。
陈老夫人好笑的刮了她的小鼻子，“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鬼机灵的丫头。”
“外祖母不是最喜欢我这鬼机灵的丫头了？”姜沉鱼像个孩子似的，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陈老夫人被她这么一打岔，确实心头宽松了许多。
而回到自己屋里的陈大太太，又摔摔打打的，发了好一通脾气。
黄妈妈还是劝她，“太太先消消气，事情还没有到完全不能挽回的地步，这个时候您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可以挽回的方式，老太太不就是想让二房那个庶女来管家么？让我堂堂方家嫡女，屈居一个庶女之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黄妈妈没给她说出来的机会，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事已至此，她是不能再看着太太一错再错下去了。
“太太，您先冷静下来听我说。你同意安静的听我说话，我就放开。”
“唔唔。”
……
翌日一早。
陈大太太派黄妈妈将陈家姑奶奶陈凝霜的嫁妆单子，以及放在她那里代管的田契，房契，地契等，都送了过来。
至于账本，陈老夫人亲口说了不问之前的账，她也就没叫人送过来了。
否则这么多年下来，光是那些账，都得几箱子才能抬得动。
至于陈大太太没有亲自露面这事，陈老夫人也不与她计较。
毕竟，从她的角度来说，她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鱼儿，你对对看，你母亲的嫁妆都在这里。”
因为是涉及到了自己母亲的嫁妆，所以姜沉鱼没有推辞。
不过她还是把话说在了前头，“外祖母，小鱼儿如今年纪还小，管这些嫁妆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如您就先教教我。让我有时间慢慢学，可好？”
陈老夫人向来是最宠着这个外孙女的，哪里有不允的道理？
姜沉鱼把先前陈老夫人给她的嫁妆单子拿出来，跟陈大太太手里这份开始对。
陈家姑奶奶的嫁妆之丰厚，是姜沉鱼这个亲生女儿都为之赞叹的。
不说那厚厚两沓的珍宝首饰目录，光是这田产店铺，都有单独的一本。
这么大的工程，姜沉鱼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便让几个丫鬟帮手，慢慢的对。
黄妈妈全程等在一旁，头都没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