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放明,亮堂的光芒,令我将这信件里的蝇头小楷,看的清清楚楚。
首先第一行是称谓。
罗氏传人,罗定书:
你罗氏世代谨守沥口村小栗山,以几代之功劳,化解煞之凶恶。
行天之事,解你罗氏每代之忧愁。
如今罗定书之仇,我以报之。
尸体葬于小栗山中,永世镇压,不可投胎。
言虽过半,未进主题,深感惭愧。
我一代天行奖,二代天行惩。
罗氏命中于沥口村凶煞纠缠,不得其解。
自有天数,无可逆转。
凶煞屡次挣脱,不可不平、不可不解。
我虽愚笨,却诚邀罗氏传人上山。
平定凶煞,解天下之忧!
此致
望罗氏繁荣开泰,广散子孙!
道士褚平致上。
看完这一封信,让我心底惊愕不已,久久不能平复。
我本以为尸体就是小栗山上的凶煞送上门来的。
可是现在看来,这信件跟凶煞毫无关联。
而是一个道士,寄给我父亲的。
这道士,居然要让我父亲上山去对付小栗山上的凶煞?!
我父亲肯定是答应了,才会被凶煞杀了。
这才尸首分离,死相凄惨!
我心底不由忐忑不安,这褚平在事件当中,又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困意已被横扫而空。
我心底对这次神秘的好奇交织着愤怒,酿成了一倍烈酒般卡在我的喉咙。
死命也咽不下去。
这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光亮的天花板,静默如空白般。
这个褚平,是不是他害死了我的父亲?
什么狗屁道士!
分明知道山上凶煞有多难对付,却要写信让我父亲上山。
这不是故意设计害他么?
可我眨眼间,又想起来了。
我父亲跟爷爷,又不是傻子,岂会因为一封简单的信,就上栗山去找死呢。
可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呢。
凶煞怎么就跟我罗氏相关了,又跟这褚平有什么关系。
我气愤不已,每当我想冲动的时候,罗家的家训就在我耳旁响了起来,一声声的回荡着。
贤良德厚。
我若是什么也不清楚,就要找褚平报仇。
那岂不是把我罗家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名声,踩在地上胡乱摩擦么?
要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又岂能对得起我父亲跟爷爷。
我心底一横,下了决定。
找出来这个褚平,若他真如同信件上所说的那么光明磊落,我就放过他,迟早去沥口村的小栗山上,铲除凶煞。
褚平要有什么私心和邪念,故意设计谋害我父亲跟爷爷。
我也一定要将他手刃,替我父亲报这个血海深仇。
立下了这个念头,这才安静的躺在床上,梳理思绪,开始渐渐入眠。
哪怕是已经很困了,可因为实在太焦虑,我要背负的事情太多。
仍旧是等候了半个小时,才堪堪的睡着了。
一夜无梦。
等我睁开眼睛,睡意朦胧的伸手摸过去。
拿到手机低头往屏幕当中看去,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这几天都没有歇息好,我穿好衣服起床洗漱。
何断耳、徐文申早就睡醒了。
等跟他们在大厅见了面,有几个年轻人来殡仪馆问生意。
我们躲在内厅,聊了起来。
写给我父亲的那一封信,我给徐文申、何断耳他们口述了一遍,问问他们的看法。
徐文申蹩眉,开口询问道:“初九,你确认这一封信,就是在你父亲临死之前,寄给他的么?”
我点头说道:“当然,奶奶曾经跟我提过一嘴。”
徐文申叹息说道:“你父亲为人大智若愚,怎么可能因为一封信,被激上小栗山送死。肯定是这件事情,跟你罗家之间,有宿命般脱不开的关系,所以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说不定你父亲出山帮扶杨木匠为假,将你送出来学这一行,再山上解决你罗家的麻烦,才是真的。”
徐文申说的话,跟我的猜测差不多。
杨木匠是什么?一个普通人罢了。哪怕要闹起来,又岂能影响到我父亲分毫。
现在看来,我父亲只是想以这件事情,把我引上正途,走上这一条吃阴宅饭的路。
这一封信只是引子,我父亲尸首分离的死是最后的结局。
可我却不知道这件事情,幕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不过有一个人,肯定知道。
就是寄出来这封信的人,名字叫褚平。
这人必然是知道一些常人不懂的事情,甚至比我父亲跟爷爷都要提前获得消息。
所以才会寄出来两封信件。
让我父亲跟爷爷送死。
我本来还想要找寻爷爷那一封信,现在倒是用不着了。
只要找到这个叫做褚平的道士,我就能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跟徐文申以及何断耳都说了,问他们认不认识褚平这个人。
徐文申、何断耳、甚至是刘老爷子都说不知道。
我一想倒也是,徐文申、何断耳他们,认识的都是一些吃死人饭的。
褚平是个道士,这都跟他们不是同一个圈子,有哪能认识。
可我该去什么地方,找这个叫做褚平的道士呢?
我忍不住问道:“徐叔、何叔,新川市有什么道观没有?”
徐文申跟何断耳纷纷摇头,都说不知道。
我想这个事情,凭借我们的圈子,恐怕是找不出来这人。
要是能借助大家族的情报网,找出来这个人应该不难。
现在我也不是刚入行的毛头小子了。乔家、薛家、周家,只要我发话,肯定有人愿意替我去寻找。
只是从当中筛选,我还是更愿意去找薛家人。
薛小雅耿值得信任一些,我把这个想法说了,让徐文申跟何断耳,以及刘老爷子帮我参谋参谋。
刘老爷子呵呵一笑说道:“小子,古人说最解心肠是情人。这话怎滴都不假,你有事既然能想到这丫头,人家肯定愿意帮你办事儿,要我说,不管白天晚上,你找她都能有结果!”
我久久沉默,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没有跟刘老爷子瞎扯,而是给薛小雅打了个电话。
“呦,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嘿嘿,你就别取笑我了,有个事情得麻烦你帮我。”
“果然哎,有事情才能想起我,不然十天半个月,一个电话都不打……”薛小雅这声音像是吃醋了的小情人,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哎呀,逗你的,快跟我说说是什么事情。”
我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薛小雅如今跟我聊天越来越随意了。
可我们日益拉近的关系,不一定是个好消息。
我们身份差距太大,罗家又背负着沉甸甸的使命。
这凶煞,像是命运对我们罗家的诅咒,此事不平,我又何以为家呢?
罗家几代人跟这凶煞积攒下来的血仇不灭,我发誓不成亲,绝不将仇恨延续向下一代。
“初九,怎么不说?”薛小雅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索。
我这才如梦初醒般,慌忙开口说道:“一句话很难说清楚,主要是让你帮我找一个人,来一趟王芬殡仪馆,我们再来详谈。”
“好!我来了。”薛小雅甜糯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