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的身体已经很瘦弱了,也经不起折腾。
只有让徐文申暂时充当敛婆的职务,给她换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
然后让何断耳守在这里,他镇得住场面。
我跟徐文申一起回去一趟,让八仙将棺材抬过来。
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我们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砖瓦房,还是有股很阴森的瘆人气息,令人浑身都忍不住打颤。
我跟徐文申并肩子往前走,到了尽头,砖瓦房的门锁着呢。
这让我心底有些疑惑,用力地敲了敲门,问道:“谁在里面?”
然后便是脚步声渐渐地靠近,让我的心扑腾一跳,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难道说,是带走王春尸体的那群人又回来了?
我看着徐文申,他脸色也有些慎重,我们极其有默契的分开了,都贴在了墙壁一侧,死死地盯着门口。
只要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们这里既可以跑,也能对出门的人动手。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我瞳孔一缩,往门口一看,却松了口气。
从这砖瓦房里走出来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八仙带头的晁方。
我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咋在这儿呢?”
“罗看事儿,你们总算回来了。”晁方讪讪一笑。
“你不是去找尸体了么,我们哥几个就在这儿守着棺材,等你啥时候找回来了,反正下葬之前不是都得装在棺材里么?总得回来的。”晁方呵呵一笑说道。
听他这么说,我心底也放松了下来,张嘴说道:“尸体已经找到了,现在抬棺接尸,就差不多可以堪舆下葬了。”
晁方脸色一怔,随即一喜说道:“我们哥几个还怕这单生意做不成,白耽搁一天呢。罗看事儿还是有本事,现在我们就抬棺材。”
我点点头,手上拿着招魂幡以及哭丧棒,跟着八仙迈过门槛,走入了砖瓦房当中,这房梁上仍旧是蜘蛛网密布。
本来这家里也就剩下她们母女两了,现在一对苦命人都死了,以后这家里也没人住了。
我心底唏嘘一叹,却听见一个装水的瓮里面传来动静,我猛地扭头看去,又有一直老鼠从里面钻了出来,我忍不住蹩眉。
灰仙的事儿过去,我现在对老鼠都很敏感。
总觉得它这玩意不太对劲,我有些催促地说道:“抬着棺材,咱们直接走。”
晁方答应了一声,领着剩下的哥们走向廊道里,将备好的薄皮棺材拿着抬尸棍扛着,就往外走。
我是看事儿先生,必须在前面领头。
拿着招魂幡跟哭丧棒,我带头当前,现在虽然村里在过集,可只要看见我们这行人,就得绕着走。
农村的规矩自古都是红事儿让白事儿,闲事儿让红事儿。
所以我们一路奔着朱家院子里走,都没人拦着我们。
到了马路边的院子里,还有一股阴森劲。
“罗看事儿,我们八仙扛着棺材,不入屋檐下。”晁方跟我说起抬棺匠的规矩。
我点点头说道:“棺里未葬人,你直接放下棺材,跟我进去先把尸体扛出来。”
晁方重重地点头,然后挥挥手说道:“下棺。”
抬棺匠小心翼翼地将棺材放在了朱家门口,一般人看见棺材觉得晦气。
实则不然,棺材乃是属阳之物,见者不扰死者,绝对是喜事,哪怕扰了死者,只要是拦路,也是喜事。
这都是能让死者更干净上路的助力。
可不能相碰,白事和白事之间也不能相撞,更要谨防同行扰局,这都是要人命的法子。
我看了看马路侧方的荒地杂草,有一股莫名的阴森气息。
“徐叔,你在外面看着棺材,我跟八仙进去接尸体。”我如此说道。
徐文申点点头说道:“放心去吧,我在这看着。”
我这才点点头,领着晁方他们,推开朱家大门,奔着后院走去。
越往里走,阴气越重。
我心底打着嘀咕,大厅里没人,房梁上还有着刚刚吊朱老二用的绳子,里面静的令人发指,无声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一种声音。
“何叔?”我靠近了后院的门,开口喊了一声,无人回答。
我将后院的门慢慢推开,本应该在朱老大的砖瓦房门口蹲坐着的何断耳,消失不见了……
这让我吞了口唾沫,定了定心神喊道:“何叔?”
可还是无人回应,我奔着朱老大住的砖瓦房走去,越来越近,这小房间的门紧闭着,我从外面看不出有人没人。
我伸出手,在门上敲了敲道:“何叔?”
可还是无人回我……
晁方在内的八仙面面相觑,看不出来我在干嘛。
我一咬牙,猛地将门推开,里面暗淡无光,何断耳面朝墙壁似乎在沉思,王春已经不见了。
这令我心底一慌,我伸手去拍何断耳的肩膀。
刚抚摸到,却发现冰冷无比,也没有任何人体该有的触感,我用力一抓将他翻了过来。
这人脸色无比的苍白,就像是涂了一层白蜡似得。
我心中一悸!这哪里是什么何断耳,这明明是他扎的纸人!
“初九!”突然,身后有人喊了我一声,我猛的一激灵,回头看去,何断耳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他断耳处地筋腱不断跳动。
“何叔?这咋回事儿,王春的尸体去哪了。”我着急地问道。
何断耳冷不丁地说道:“被我挪了地方。”
我心底松了口气,还以为又出什么大的变故了呢。
“你们刚走没多久,张丽跟朱老二就醒过来了,身上的伤都不轻,要去医院看看。这地方有些危险,我就把她的尸体放在房间里去了,刚刚听见你喊我的声音,我这才出来。”何断耳如此说道。
我点点头,这做法也很正确。
何断耳终究只是一个人,万一他们回来找尸体,又来想办法给我们添麻烦,他肯定要吃亏,放在房间里反倒是安全点。
晁方也松了口气说道:“没事就行。”
何断耳在前面带路,我们走进了朱家的房间里,我手上一直拿着招魂幡跟哭丧棒。
等我走入房间的时候,一晃眼便看见了红衣服的王春,她还是很消瘦,骨瘦如柴,脸没那么蜡白了,她的两腮被徐文申点上了一点殷红,嘴唇也涂上了红色。
她的衣服也穿的很整齐,哪怕是尸体,走也得走的体面。
我心底松了口气,见到尸体了,反倒不再着急了,接下来的时间,怎么样够我堪舆葬尸了。
将青麻布包从我的肩膀上摘了下来,从当中取出十个瓷碗,拿我家传的狗骨酒倒满在了碗里。
然后我整齐地摆在了桌子上,拿着哭丧棒跟招魂幡,很是严肃地说道:“请八仙饮歃血酒!”
上次是葬黄仙,这次是葬人,不一样。
之前可以不用饮歃血酒,现在必须喝,不然哪怕八仙命硬,也扛不起棺材。
扛棺材堪舆寻坟茔,走的不是阳关道,而是死人路。
要是命硬压得住,那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哪怕扛不动了,也自然能葬的了尸体。
但凡压不住,那就是运去英雄不自由,任由一身力气,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也绝对是寸步难行,根本扛不动。
这就是歃血酒存在的必要。
我的话说完,八仙并不磨叽,晁方也换了个人似得,不苟言笑,双手端起瓷碗,一口饮罢歃血酒。
伸手将瓷碗叠在一起,放回了青麻布包当中。狗骨酒的坛子也被我收了起来,装回青麻布包,这玩意看起来不大,却绝对不轻,要是没一膀子力气,扛着青麻布包走一天就废了。
所以看事儿先生力气也没那么小。
我放下了招魂幡, 将万年历拿了出来,对比着开始写哭丧表,这是辛丑年牛卵月,丁戌日,乃是正经的火日,可生万象,也适葬人。
所以哭丧表写的很流畅,我张口就来道:“现辛丑年牛卵月丁戌日,我为罗氏传人罗初九,天时地利人和。吉时已到,正大顺明。携八仙领人入葬,启程!!”
这一句话语罢。
八仙不在磨叽,伸手去扛着被放在床板上的王春。
我一挥招魂幡,开始平静的出了门,大步往前走。
出门。
徐文申跟棺材在一块儿待着,我走了过去。
八仙将王春的尸体扛了过来。
我开口说道:“入尸,抬棺,堪舆坟茔。”
此话说罢,八仙推开棺材盖板,将王春的尸体放入其中,再以撑棺棍高举棺材,硬生生扛了起来。
“棺起不落,引行。”我说罢,便开始在前方带路,扛起我该负的职责。
我余光一瞥,便看见了路边的王春,脸色凄白地望着我们这行人,然后静静的跟着,她也明白,自己这便要上路了。
“不许走!”就在这时候,这几天我们吃面去的店里老板娘,领着一伙儿村民,突然挡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让我心底咯噔一跳,难道说他们要挡事儿?要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