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肉炖好了,孙舅舅放桌子吃饭。
林染将海鲜装盘,在厨房小声地问舅舅:“我看舅妈说话有气无力的,要是身体不舒服就上医院看看吧。”
“先吃饭。”孙舅舅端着鸡肉进屋。
林染见状也没再问,坐下后,把一只螃蟹夹给了舅妈:“我记得舅妈最爱吃螃蟹了,今天我买的螃蟹够肥,你多吃点。”
“我可得多吃。”舅妈也不像以前不舍得吃喝了,林染拿啥她吃啥。
林染心里有些发酸,一个人啥样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人家两口子不说,林染也不会追问,有时候装作啥也不知道,对当事人也是一种变相的安慰。
这顿饭林染吃得有些闹心。
孙舅舅没吃多少,见林染吃不下,也明白因为啥:“大染你也别心里瞎合计了,你舅妈旧病复发,外加上肺癌晚期了,大夫说了,顶多再活三四个月。”
“病例拿过来,我看一眼。”
孙舅舅将病例递给了林染:“去的是最好的医院,我们俩偷偷去的,俩孩子都不知道,你舅妈就想啊,趁着还活着,看孙奇结婚成个家,也省得带着遗憾走了。”
林染仔细看着病例,拍的片子清清楚楚:“还是告诉孙奇和薇薇吧,他们有权利知道。”
“不想说,他们都挺忙的,六月十六号孙奇就要结婚了,等他们结完婚再说吧。”舅妈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儿子心里难受,结婚就应该快快乐乐的,带着悲伤算咋回事儿。
“我听你舅妈的,一就这样了,他们知道也于事无补,就这样吧。”孙舅舅说道。
“……”林染。
舅妈轻轻拍了拍林染的手:“大染,舅妈还想麻烦你一件事儿。”
“您说。”
“我走了后,你舅舅一个人挺孤单的,自打我有病起,他这些年挺苦的,你要是有适合的女人给你舅舅介绍一个,你舅身体不错,肯定还能活很多年呢,他也不能跟儿女过,有一个知冷知热的陪着,头疼脑热给拿个药片就挺好。”
“你可拉倒吧,找谁能有你好,你就别惦记我了!”孙舅舅急了。
林染苦涩地笑了:“行,舅妈您说了,我肯定照办,要是真有适合的,我就给我舅介绍,但要是没有,那就没办法了,您也别挑我不办事儿。”
“那指定不能!”舅妈最不放心的就是孙舅舅了,所以希望他能找一个伴儿,平时有人说个话挺好。
林染没料到舅妈身体会变成这样,当初动那个手术也是伤了元气,一晃过去好几年了,又肺癌晚期,生命就是这么回事吧,明明觉得挺好,突然抽冷子给你一边腿,踢得你措手不及。
“大染,你给舅妈看一眼吧。”舅妈哀求似地望向林染。
林染微愣了一下:“舅妈,我并不想……”
“舅妈也活不了多久,就想心里有一个数,想知道能不能撑到儿子结婚的那天。”纵然大夫说了能活三四个月,可她还是想有一个准确时间。
林染最不愿意的就是给亲戚看生死,可面对着舅妈的请求,林染还是不忍心再拒绝。
将手搭到舅妈的手腕,过了一会儿,林染收回了手:“三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好。”舅妈放心了,这样就能参加儿子的婚礼了。
“有啥想吃的就吃。”林染劝道。
“我明白啊!”舅妈现在已经想开了,儿女拿啥她吃啥,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舍不得。
孙舅舅眼眶红了,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该咋活呢?周围也有不少失去另一伴的,他们看着都过得挺不错的,我应该也能挺好。
时间不早了,林染拿着舅舅给收拾好的鸡走了。
舅妈指着外面的菜园子:“水萝卜要是见老就拔掉,用来喂鸡也挺好。”
“知道了,你就甭操这心了。”
“我寻思提前告诉你,省得你稀里糊涂的。”舅妈自打知道自己病情后,便开始准备交待后事,把以前孙舅舅从来没在意的事情说出来。
“行,我记着。”
林染在回去的路上,给孙奇打去了电话,他斟酌再三,还是没有提舅妈的病情,而是问道:“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十六号结婚肯定没问题,家具什么的我都买好了,全是现成的,屋里也不用什么改动,小宁说以后住着住着东西就多了,眼下先不整那么满当。”孙奇说道。
“那就行,你们挑可心的,钱不够再跟我吱声。”林染叮嘱道。
“够了。”
“有时间多回家看看。”
“这个星期就回去,小宁爱吃我爸炖的鸡。”
“行行。”林染放心了。
挂了电话后,孙奇坐在新房内眼眶红了,他紧紧握着手机,他知道林染肯定知道了什么,人家不说,他也不问,就这么稀里糊涂挺好。
周六,孙薇薇红着眼眶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坐在副驾驶。
“你可别哭了,到了那里,妈问你为啥哭,你咋解释?”沈宗泽问。
“我就说被学生家长气哭的,我妈好哄弄,你说我妈也是,要不是我偷偷看到了病例,我得啥时候知道,我妈想瞒着,我知道因为啥,那我就装不知道,让她开开心心的就行。”
孙薇薇说到这儿泪流满面,一岁多的儿子用手给她擦眼泪。
沈宗泽眼眶有些微红,他还是忍住了:“咱哥也带着嫂子回来,他要拿户口本,下周三跟嫂子领证,哥也装成啥也不知道,咱们经常回家陪陪。”
“明白。”
一家三口回了家,舅妈看到孙薇薇红着眼眶,立马问道:“咋了这是?”
“别提了,一个学生家长找事儿,把我气成这个样子,我现在当班主任了,管的事情比较多,有时候顾及不到,家长就找我的麻烦。”对不起了各位家长,拿你们骗骗我妈。
“哎呀,多大点事啊,至于哭成这样吗?赶紧的吧,你哥和你嫂子一会儿回来,你爸杀了两只鸡呢,还有满园子的蘸酱菜,再炒几个你爱吃的菜。”
舅妈慈祥地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蛋,眼里满是不舍,她为了防止被女儿看出来,伸手将小外孙抱到了怀里,然后招呼他们两口子进屋。
孙薇薇深吸了几口气,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沈宗泽快要控制不住了,见外面有不少木柴没劈,拿起斧子帮着孙舅舅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