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鹤看着颜如玉,若有所思。

    据账房讲,颜如玉曾去过账房,还一手刀打晕了他。

    而且,抄家的禁军也没有抄到什么东西,更别提银子。

    难道银子是颜如玉拿走的?

    不,不对,王府的银子可不少,颜如玉一个女子……

    他目光又转向队伍最前面的颜松。

    夕阳已经坠下,黑沉沉一片,颜松坐在暗影里,一团模糊影子,看不真切。

    难道,是颜如玉和颜松联手?

    又一想,也不太对,银子出府,不可能悄无声息,颜松带队抄家,也不可能暗箱操作。

    霍长鹤沉吟道:“改变计划,随着队伍走。金铤,你去办。”

    “是。”

    他说话的功夫,颜如玉那边已经逼着阮仙藻道了歉,二公子也换了点吃的回来,正好言安抚。

    霍长鹤目光微凉,转头看看不远处树林。

    二公子带回来一碗寡淡的肉汤,浑浊的颜色,飘着几片肥肉,已经有些凉了,冒着一股子腥气。

    他们平时哪吃过这种东西,但此时饥肠辘辘,实在也没别的。

    他招呼大夫人、霍长衡和阮仙藻,唯独没提颜如玉。

    二房夫人凑过来:“哟,肉汤,这得不少钱吧?大嫂,看来你还是有本事,能夹带,没有娘家给送也饿不着。”

    “二婶,我母亲没有娘家,但有我这个儿子,”二公子冷然道,“我自会照顾母亲和弟弟,不劳你操心。”

    “行,我不操心,这霍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操过心?

    不过,大嫂,二侄儿,你们有肉汤,是不是应该先孝敬老太爷?他老人家可没汤喝。”

    大夫人垂眸:“我看你们刚吃了干粮,我们这还饿着,衡儿还小……”

    “衡儿还小,能吃得了多少?再说,他吃好东西的时候在后头呢!怎么能跟老太爷争?”

    二夫人话音刚落,颜如玉冲着靠着树装聋的老太爷喊道:“叔爷!你儿媳妇咒你死呢!”

    二夫人眼睛圆睁:“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过?”

    “你刚才说的,说我们衡儿吃好东西的时候在后头,不该和你老公公争,那意思不就是说,你老公公快死了,没几天活头,怕以后吃不着吗?”

    老太爷睁开眼,眼神不善:“给我闭嘴!”

    二夫人恼羞成怒,手里的包袱一甩,几个圆胖胖的包子滚出来。

    “哟,这是什么?”颜如玉大声道,“包子,二夫人,你这有这么多包子!叔爷,你吃饱了吗?”

    二夫人慌乱地赶紧捡:“不是,我一共也就这么两个……”

    眼看着二房几个人围上去,颜如玉嗤笑,转身往树林走去。

    她才不喝腥气的肉汤。

    到小树林里,见左右没人,靠着树坐下,意识进入空间。

    不能耽误太久,她简单吃了几口,顺便拿出两个肉包子,又拿上一只活鸡。

    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她一手提着鸡,一手握着匕首,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瞬间弹出去。

    刀光一闪,照见对面的人。

    “是你。”颜如玉眸子微眯,“你在这儿干什么?”

    霍长鹤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害怕,举举手里的兔子。

    颜如玉没收刀:“你是谁?”

    “我是账房的侄子。”

    “侄子?你不是霍家人,看到流放不赶紧跑,还凑上来?”

    “我父母早亡,叔父和父亲一样,叔父年纪大了,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本来也是打算出去闯荡,男儿志在四方,去哪都一样,到西北我也能混饭吃。”

    颜如玉抿唇没有说话,目光掠过那只死兔子——脖子上被穿了个小洞,一下致命。

    面前这个男人赤手空拳,没有兵器。

    “你叫什么名字?”

    霍长鹤笑笑:“我……”

    “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母亲说过,账房好像是有个侄子,叫八戒。”

    霍长鹤:“……”

    “是你吗?”颜如玉微蹙眉,眼神审视。

    “不是,”霍长鹤平静道,“我是他兄长。”

    颜如玉略点头:“好,你走吧。”

    “那你呢?”

    “我看看有没有别的。”

    霍长鹤走了,颜如玉眸色冷下来,仔细观察地上的草,顺着被踏过的痕迹,很快找到一小片血迹。

    还有一根染血的树枝。

    颜如玉捻起树枝,偏头看霍长鹤离开的方向。

    霍长鹤的笑意在转身时消散无踪,虽然震惊,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与颜如玉四目交汇的第一瞬间,他看到了杀气。

    看来,颜家临时换女嫁入王府,并非只是怕被牵连那么简单。

    颜如玉没有声张,拿着鸡回到休息的地方。

    霍长衡小声道:“嫂嫂,你去哪里啦?母亲给你留了汤。”

    可不是,碗里还有一点汤,和一片肥肉。

    霍大夫人有点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新嫁娘通常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一整天都不怎么吃东西,想必颜如玉也是一样,可眼下……

    “没事,”颜如玉刚要把碗端过来,阮仙藻手扶着头一歪。

    小丫环去扶她,不小心踢翻汤碗。

    仅剩的一口汤,没了。

    霍大夫人脸色微变,阮仙藻小脸泛白,急切道:“哎呀,这可怎么好?”

    二公子蹙眉:“一口汤而已,反正喝了也不顶什么用,我看她也不想喝。

    再说,我换的时候也没想换她的份儿,若不是母亲要求,我是不会给她留的。”

    “二表哥,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不许再这样说,”霍大夫人沉下脸,“都是一家人,总说这些伤和气的话做什么?

    你大哥若在,也不会答应。”

    “母亲!”

    “这样也好,”颜如玉缓缓开口,“我的东西,也没你的份儿。”

    她把那只鸡拿到身前,当着他们几人的面,盯着二公子和阮仙藻主仆,拧断鸡脖子。

    阮仙藻脸一白,这次是真的白了。

    “衡儿,我烤鸡给你吃。”

    霍长衡大眼睛忽闪:“嫂嫂还会烤鸡吗?”

    “那当然,只有空有其表的公子哥儿才会拿东西换吃的。”

    颜如玉拿匕首熟练收拾鸡,一刀刀,看得周围的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他们都是贵人,只知道鸡好吃,哪见过这么处理的。

    霍长鹤把兔子交给手下收起来,本来还打算做了悄悄给母亲和幼弟送一些,这下不用了。

    “盯住她,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

    颜如玉赶在熄火前把鸡烤熟,又把肉包子掏出来烤一烤。

    “母亲,衡儿,你们一人一个。”

    “嫂嫂,你好厉害!”霍长衡吞口唾沫,“不过,还是留给你吃吧,刚才你没有喝上汤。”

    “我在街上的时候趁人不备买的,”颜如玉把包子塞给他,“吃吧,有我在,饿不着你。”

    说罢,开始分鸡。

    阮仙藻的丫环道:“这种活交给我来干吧,我也会。”

    她刚一伸手,迎面飞来一样东西,正中她的嘴。

    “啪”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