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第四杯的时候,酒保都怕了。这要是喝出人命,自己可负责不起啊。
颤抖的声音提醒道:“先、先生,这酒后劲很足的……您……”
“别废话,倒!”慕肆城粗嘎地打断他。
酒保一抖,倒酒的时候手一直发抖,酒都洒了出来。
又一杯入喉,头开始作痛,然而脑子却愈发清醒,无数画面在慕肆城眼前疯狂旋转。两人间甜蜜的一幕幕闪过,他们是那么期待孩子的出生……那个小小的生命……
他们那么深爱彼此,她曾在他耳边一遍遍喃喃,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他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可转眼间,她就不要他了,那么坚决地要分手。
喉咙里涌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曾经甜蜜的画面,此刻像凌厉的刀子,剜着慕肆城的心,鲜血直淌。
酒杯在他手中被捏碎,碎片刺入他掌心,很痛,但在这剧痛之中,却有一种释放的快感。
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的视线似被水汽模糊了,血淋淋的手拿出手机,迷糊地看了一眼,是她发来的。
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划开。
“求你放过我。”
然后,她便将他删除了。
慕肆城的心再遭凌迟,他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笑出了眼泪,就像个失意的疯子。
当年,他父亲过世的时候,他没有哭。他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时候,没有哭。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也没有流一滴眼泪。
可是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软肋。他第一次流泪,是得知孩子流掉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她说求他放过她。
呵呵……放过她,他已经成了她痛苦的根源吧,她已经决定要分开,再没有任何一丁点挽回的余地了吧?
胸口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你受伤了,不能再喝了。”焦急的声音有些模糊。
他的手被抓过去,眼前迷迷糊糊一张脸,紧张地看着他的伤口。
“必须尽快处理,我送你去医院。”
然而……不是她。
黎锦的脸在他眼前逐渐清晰。
当然不是她,她已经那么坚决地提出了分手,她不会回来了。
“别管我。”慕肆城甩开她。
黎锦不是滋味儿。她以为她对他只剩下恨,没有一丝爱。看到他这么痛苦,她的确享受到了报复的快感,然而更多的是心疼。这个男人,即使将她伤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即使毁了她的善良,让她变成了一个心机恶毒的女人,她依然爱他,依然……想要他。
许佳宁已经知道了真相,孩子也没有了,她遭到了报应,他们是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还有希望?
慕肆城头痛欲裂,踉踉跄跄地往外走,一个趔趄碰翻了桌子,跌倒在地。
“阿城……”黎锦忙上前扶他,但刚手指刚碰到他,就被他愤怒地甩开。“滚,别碰我!”
他痛苦得整张脸都狰狞了,刹那间让黎锦有一种他已经破碎了,心破碎了,整个人也已经破碎了,不会再好了的感觉。
她讷讷的,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男人,一个心已经为其他女人破碎的男人,真的能过一辈子吗?就算他们在一起了,她能够忍受一辈子活在许佳宁的阴影里吗?
黎锦内心实际是动摇了的,也是不安的,然而现在的她,更多的是被得到他的执念控制着。不管将来如何,先得到他再说。以后也许会痛苦,但总强过眼前能看到的痛苦。
慕肆城扶着桌子,跌跌撞撞地起身,刚走出酒吧,就扶着路灯吐了起来。仿佛要将胃里所有东西吐出来一般,大口呕吐着,身体每一次的痉挛和抽搐都带来巨大的痛苦。
头,头痛得要炸裂了。
“佳宁……佳宁……你在哪?”
“再给我一次机会,佳宁……别离开我。”
他瘫坐在地上,背靠着路灯,仰面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哀嚎着,空气中一声一声都是他痛苦的嘶吼。
“佳宁……”
近乎撕心裂肺的嘶吼,到后面逐渐变为痛苦的喃喃。
看到他这样,黎锦的心像被针扎着,一声一声,无声地疼得厉害。
她忽然对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一丝后悔,如果她没有曝光白凤的秘密,那他现在也不至于痛苦到这种地步。
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一开始该成全他?
可现在想这些,已经太迟了。
……
整整三天,慕肆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到第四天,白凤拿钥匙打开门,房间漆黑一片,扑面而来是一股浓浓的酒味和烟味,气味十分难闻。
角落里,隐隐可见一道身影,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白凤皱了皱眉,拉开了窗帘。
“哗——”阳光突然洒了进来。
房间内的一切曝光在白凤眼底。
角落里的慕肆城抱着一个酒瓶,身边的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地上也全都是酒瓶。他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就像街边的流浪汉。两只眼窝深深地陷下去,双颊瘦得惊人。
白凤的心赫然一紧,快要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儿子。
他憔悴得可怕。
心疼得,刹那间红了眼眶。
“肆城,你不能再喝了……”白凤从轮椅上下来,爬到他身边,想夺走他手里的酒瓶,但被慕肆城推开。
“别管我,我不想见到你!”声音里充满了对她的仇恨以及抵触。
“妈知道是妈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能让她回到我身边吗?”猩红的双眼充满敌意,怒视着她。“是你毁了我!”
“对不起……你告诉妈,妈该怎么做?如果我的死能换回你的幸福,我愿意。”
他冷笑一声,又灌下一大口酒。
“求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求求你……”白凤泪如雨下,从没有这么无助过。“求求你……你这也是在折磨我啊,儿子……”
“出去。”
“肆城……”
“出去!”慕肆城怒吼。
白凤闭了闭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落满脸。“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吗?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是不是只有我死,才能弥补我犯下的罪?”
说着,她把心一狠,朝水果刀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