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往往更伤人,许佳宁已经裂开的心,更是被狠狠撕扯,脓血直流。
脸,煞白煞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是啊,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之前她从他的眼神确认了他对她的真心,现在也从他的眼神确认,他不爱她了。
心里泛起苦味。
“我没有念念不忘……”她的声音很低,连自己都骗不了。
“那你为什么折磨自己?”
“我没有,我只是讨厌你。”她把心中的痛苦和愤怒都发泄到他身上,像只受伤的小兽,眼里闪烁着仇恨,可同时也是用这种方式隐藏自己的痛苦和脆弱。
楚寒微微一笑,“你再怎么讨厌我,也改变不了我们会在一起的结果。”
“死也不会。”
面对她的一脸坚决,他只是不在意地微笑。“好了,别生气了,休息一下,晚上我请你的同事吃饭,已经约好了。”
“你——谁让你擅作主张?”
他嫌她不够烦恼,还要雪上加霜?
“之前不是答应了她们,我言而无信,对你也不好。毕竟是同事,要打好关系。”
“我和她们的关系不可能好。”
“别孩子气了,身在职场,同事关系很重,就算是演也要把戏做足了。”
“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所以你没资格轻轻松松说出这句话。”
楚寒摇摇头,刚进职场不久的她,还真是稚嫩得可爱。“女人之间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小心眼,嫉妒心,爱议论是非那些吗?又不会怎么样。”
“呵,刀子不捅在你身上,你当然觉得不会怎么样。”有时候舆论比尖锐的刀锋还伤人。她不计较,但不代表那些话不伤人,也不代表陈佳佳她们的行为不恶劣。
也许职场上真的没朋友吧,她也不想和那些人成为朋友,她更装不来。
“相信我,我挨的刀子比你多。正因如此,我比你更清楚该如何正确处理。但在职场上,虚伪的友谊很多时候是必要的。你想往上走,需要后援力量,单打独斗是不行的。”楚寒一本正经道。
他知道她不会听,但仍忍不住将经验告诉她。有些道理早点明白,能少走很多弯路,将来他不在了……就没人跟她说这些了。
“要去你自己去,平时在公司面对她们已经够烦了,私下不想见。”
许佳宁拒绝了,但到晚餐时间,还是被楚寒拉去了。
……
坐在餐厅里,许佳宁感觉自己像个傀儡,没有生命的木偶。面对着笑容怪异,阴阳怪气的同事们,内心漠然。
楚寒正在消耗着她的同情心。
人对于重症病人,都有恻隐之心,可她越来越忍受不了楚寒把脑癌当做尚方宝剑一样,不断挑战她的忍耐力。好像他得了病,她就得什么都依着他,把过去的仇恨统统放下。
“这是深海鱼,富含蛋白,多吃点。”楚寒将挑了刺的鱼肉夹到她碗里。
“楚少好体贴啊。”
“佳宁姐,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老公,我们怎么就遇不到呢,只有眼馋的份了。”
“是啊,这一晚上狗粮都快把我们给吃撑了。”
酸溜溜的声音,女人们都是嘴上羡慕,眼神嫉妒。
羡慕?羡慕她嫁了个婚内出轨,亲手害死他们孩子的老公?许佳宁想说,这种渣男,谁要谁拿去,她没兴趣陪他演恩爱的戏码。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不,像小丑。都知道他们在演戏,指不定心里怎么讽刺呢。
他没皮没脸,没心没肺,所以觉得无所谓,但她感到难堪至极。
他自己不要脸,为什么非要拉她下水?她不想被人当成笑话看。
“慕总,这边请。”
慕总。一听见这个称呼,许佳宁立刻如条件反应一般一抖,不安地望去。
那道尊贵的身影,已经在她隔壁桌落座。眉目锋利,面无表情。
她慌得想逃。
但桌下,楚寒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皱眉瞪他一眼,他的神色依旧如刚才那般宠溺,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气氛因为慕肆城的出现,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女同事们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充满了探究,同时又暗暗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丈夫和情人……这关系,好刺激。
一个这种货色的老女人,何德何能。如果他们真的为她争风吃醋,她们会嫉妒死的。
“来,吃鱼。”楚寒把她碗里的鱼肉,夹到她嘴边。
许佳宁抿着嘴。
“乖,张嘴。”
她眼里写满了抗拒,眼底还有恨意。
他分明是故意的,好可恶!不,不仅可恶,是可恨!
她为什么要把同情心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只要他活着,就不会停止对她的折磨!
“张嘴。”楚寒笑得更温柔了,掌心却不断用力逼她。
“哎哟,干嘛不吃,不好意思么?”
“人家哪里会不好意思,我看是故意让我们嫉妒吧。”陈佳佳和林月唱双簧,两个人的眉毛都嫉妒得抽筋。
在手被握断之前,许佳宁被迫张嘴吃下了。
楚寒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在桌下松开了她。“老婆真乖。”
挑衅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撇向慕肆城。他似乎毫无反应,脸依旧如冰原般冷峻。
……
桌上的气氛让人窒息,不管是楚寒的声音,还是陈佳佳她们的尖嗓门,都让许佳宁难受,多待一秒都是遭罪。
“我去洗手间。”她逃离了。
逃进洗手间,捧起一捧水往自己脸上泼去,水顺着她苍白的脸滑落。
她问自己,她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同情心浪费在楚寒那种人渣身上?为什么不立刻走掉,要在这里活活遭罪?
手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肉里,唇色正一点一滴失血。
走廊连着花园,地上的雪白被月光照得透亮,每一口呼吸都是冰冷的气息。
许佳宁走着走着,停下脚步,面前,慕肆城一手撑着大理石柱,另一只手捏着眉心,身体也弯曲着,好像痛得站不直的样子。
她站在那儿,迟疑着,要不要上去关问。心里担心得要命,却不知自己是否还有关心他的资格。或许,会被他讨厌吧。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朝他走去。
“你……你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弱弱的,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