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梅竹马走向婚纱,这是青梅竹马最好也最美的收场。陆小池与时倾城牵手走过第十年,说出来可能很多人都不信,他们之间真的很少吵架。陆小池不是个无理取闹之人,时倾城又是个.宠.妻如命的,别人就是想插足都找不到机会。
有的时候陆小池会有些恍惚,觉得这样的幸福有些不真实。她有些怕,怕自己某天一觉醒来,发现这些幸福都只是梦境。
这天早上,她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一身的汗。
房间很暗,很安静。
“阿时?”
她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想起梦中的画面,陆小池的心碰碰地跳了起来。她竟是忘记了开灯,就这么摸着黑找到了门把,拉开了门。
入目是陈旧的墙壁,一道又陡又深的木梯在她的右手边,她好像是在一处阁楼,好小好暗的阁楼。
幽暗的光影之中,似乎有无数怪物从四面八方向她涌过来,她害怕地扶着墙壁,双脚竟是半步也迈不开。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陆小池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紧紧地咬着嘴唇。
时倾城一抬头就看到妻子咬着唇苍白着脸的模样,惊得他连忙将手上的东西一丢,几步爬了上来将她抱进怀里:“怎么了?怎么了?!”
陆小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时倾城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才发现她的手凉得像块冰。
“老婆。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时倾城慌了,连忙抱她下阁楼。
陆小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在B镇,外公的家里。
她想起来了。
“老公。”她抱紧他的脖子,突然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就在刚刚,她以为自己真的是在做梦,梦醒了,她又回到了那个带给她许多恐惧的地方,一手的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全是腐朽的味道。
幸好,不是梦。
“怎么了?”时倾城将她抱得紧紧的,三十五岁的男人沉稳儒雅,比二十几岁的时候更加迷.人。
陆小池将他的脖子抱紧了些,主动送上自己的唇:“吻我。”
缠.绵悱恻的吻很快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温柔而有力地拥有她,当中的珍惜,一如他们初次那般浓厚。
……
今天是外公的生忌,夫妻两人及阿春一起回到了周宅,周宅平日里是有人打扫收拾,但也抵不过这房子年代久远,所以陆小池一个人醒来,闻到那股腐朽的味道之后会感到心慌。
阿春姨在老厨房里做饭,带来的两个佣人在一旁打下手,陆小池挽着时倾城手手臂从厨房经过,听见了里头的笑声。她偷眼看了一下,又移开了。
这个厨房,承载了小姨的很多回忆。
“阿时,以后我们常常回来吧。”陆小池说,“小姨她,越来越想这里了。”
人老了,就总会怀念过去,就算当下过得好过得充实,在老人家的心里,总是会想回到自己最开始的地方的。
周宅,带给小姨的不仅仅是欢乐,更多的是苦难,但她很聪明地只记取那些快乐的片段,甚至连周琴那样的,她也只是记得她们年少时一起玩闹的细节,至于周琴后来是怎样虐待她的,她常常说,已经不太记得了。
人的一生,看似漫长,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几十年。
陆小池有的时候也感慨,他们夫妻结婚十年了,孩子两个,听话,懂事,可爱,从来不用他们操心,她生活无忧,老公体贴,父母健全,兄弟朋友都在旁,这样的人生,应该算是顺利的吧。
“小姨自小在这里长大,是应该常常回来。”
“但你不是。”时倾城回想起她刚刚一脸惊恐的模样就有些后怕,“我们以后常回桃园。”
桃园也是外公最喜欢的地方,那里有爱,有回忆,不止是外公外婆的,还有他们的。
“嗯,常回桃园。”
——
出了周家老宅一路向右边的小路走过去,那里有一片池塘,池塘水清泠泠的,水草在岸边随风飘荡,一群鸭子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着,不远处的晒场上,有孩童天真无邪的嬉笑声。
陆小池想起自己和时倾城的第一次相见。
也是这样的季节吧,装逼少年白衣黑裤,双手插袋,而她浑身脏兮兮地从池塘爬上来,死命地将推她下池塘的几个破小孩揍了一顿。结果可想而知,破小孩把家长叫来了,几个大人戳着脑门来骂,骂她野种,骂她扫把星,骂她不要脸,骂她小猖妇。
她坚定地站在那里,不管那些大人怎样戳她脑袋,她都坚决不认错。
白衣黑裤的少年走过来,什么也不说就挡在那些大人面前。
“七公子,你走开些,免得这野丫头伤了你。”
她听见那些家长用着谄媚的语气跟那个白衣少年说话,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那少年,“你看见了。”
“我看见了,是他们几个把她推到水里去的。”少年沉沉地说,“如果她自己没爬起来,他们几个就是凶手,要坐牢,要枪毙。”
闭塞的小山村对法律完全没有概念,少年从城里来的那天,给村里每家每户都分了一大袋子的糖果,包装精致,大气,听说村里好多要都不舍得吃,每天只许吃一颗。
陆小池那年还不叫陆小池,叫李星,从孤儿院到李家,为的是她大一点之后,能勉强充当半个劳动力,没想到她一来就天天跟村里的小孩子打架,天天惹事。
今天推她下水的那几个人,跟她打了不止三次架的。
“我知道什么叫枪毙!”五岁的小星星清脆地说,“院长妈妈说,枪毙就是被很多人打死,永远不能醒来,不能回家。”
几个家长不懂法律,但‘枪毙’这两个字他们是听得懂的。
“七公子你不要替这野丫头说话,你今天帮了她,说不定她明天就能揍你!”
小星星脏兮兮的脸上嵌着一双灿若星子般的眼睛,八岁的少年迎着那样的眼睛,慢慢地笑了:“以后谁敢再揍她,我就揍谁!”
几个利落的动作,那几个孩子被他打倒在地。当场把几个家长吓到了。自己家孩子被揍,也不敢理论些什么,各自拎着自己的孩子回家,自此之后,村里的孩子只要看到小星星都会一哄而散。
唯一敢接近她的,大概就是另外一个小女孩了,叫李春花。同样是从孤儿院收养回来的孩子,跟她一样,整天被村里的小孩子欺负。某天之后,李春花突然就成了她跟小七公子的小跟班,从此之后,村里再也没人敢指着她指指点点了。
后来小七公子要走了。
李春花哭得泪流成汗。
小星星一直跟着汽车跑,跑出了村子,跑到了镇上,逢人就问‘小七哥哥呢?我的小七哥哥呢?’
身后突然贴近一副温热的胸膛,陆小池从回忆里跌出来,回头轻笑,“做什么突然抱我?”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一身是水,我站在这里冷眼旁观。”时倾城亲她的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拉你一把,也不会让他们揍你。”
陆小池灿烂地笑了:“以后对我好一些就好啦,过去了的,就不要再提了。”
是啊,他们还有那么长的一生要携手度过,以后不要留下遗憾就好了。
*
在周家大宅呆了三天,回到京都的繁华,陆小池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好在她也不怎么出去,除了偶尔到工作室走走撩撩妹什么的,更多的时间都是呆在家里带小暖。
黎洛突然打电话约她出来,吞吞吐吐地告诉她一个消息:“我好像,看到了肖若水。”
肖若水……
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提及了。
“你去医院了?哪里不舒服?”陆小池关切地问。
“不是在医院。”黎洛轻声,“我的意思是说,她醒了。今天早上,我看到她办出院手续。”
陆小池对肖若水没什么突然的印象,但从看过的资料中可以知道,她跟肖若水是有宿怨的,原因就是:她抢了肖若水认定的老公——时倾城。
这种事真的很操.蛋,明明她才是时倾城的正牌老婆,为什么别的女人都跑过来指责她,说她夺人所爱呢?
“你,有什么想法?”黎洛有些担心,“时先生应该已经知道这个事了,你们要不要商量一下怎样应对?”
陆小池摆了摆手:“不用了。我相信他。”
“至于肖若水会不卷土重来……”陆小池顿了下,“已经晚了。肖家的大树倒了这么多年,她又睡了这么多年,身边应该没几个能用的了。”
“我也问心无愧,不需要刻意去应付她。”陆小池自信,“她要来,就让她来好了。”
黎洛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多想了。是啊,我爷爷也这样说,肖野的人早就散了,白若雪又没有别的可以依靠,哪怕白若雪没死,她们两母女都搅不起风浪的。”
陆小池拍拍她的肩,突然话锋一转:“你跟阿初,真的结束了?”
黎洛俏脸一暗,点头:“嗯,结束了。”
“我累。其实,他也累。”
“在一起越久就越明白,我们其实并不适合。”
“我做不到心如止水,做不到对他别无所求。”
“我想,一定是我爱得不够深才会这样。”
黎洛叹气:“你说,我只不过想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