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红了脸。
她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么，阿初也看得出来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黎洛的脸更红了。
她没有想过要取代谁，路漫漫是个真实存在过的人，更是与他刻骨铭心过，她没有那么自私，也没有那么矫情，非要跟一个死去的人争个高低，更何况现在阿初少爷对她，还一点感情都没有。
黎洛在后花园的一个亭子里找到了阿初。桌上摆着几盘精致的点心和小菜，两副碗筷，两个杯子。
黎洛突然止了步，她不敢靠近了。
在那里傻傻地站了许久，回过神来，黎洛发现自已泪流满面。亭子里的男子面色温柔，自斟自酌，深情得让人心疼。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偏偏故意为之，黎洛想，这应该就是书上说的：情不自禁。
“谁在那里？！”亭子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男声。
黎洛正要走出，从另一个方向却跳出另一个女孩。女孩明眸皓齿，身材出众，是那个刚刚进‘城池’没多少天就获得‘城池之花’的漂亮小女佣莫言欢！！
她想要做什么？！
黎洛等着莫言欢被阿初赶走的画面，然而莫言欢非但没有被赶走，反而在桌边坐了下来，黎洛目瞪口呆地看着莫言欢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碗筷和杯子，对了还有一瓶酒。
“孟初，听说你是孤儿，我也是。”莫言欢说，“两个孤儿一起守岁，看起来应该不会那么可怜。”
阿初掀眸看了女孩一眼。
莫言欢给自已倒了杯酒，再给阿初添满，“听说这酒是时先生珍藏的，一共三瓶，我偷了一瓶。”
女孩嘻嘻地笑：“我想过了，大年初一到初五，不宜见红不宜打骂，所以啊，我还有五天的逍遥日子可过。”
黎洛心里那个气啊，在看到莫言欢替阿初倒酒的时候就飙至最高点了，再听到她如此大言不惭的话，她再也忍不住了。
冷笑一声现身，黎洛的脸上已换上温暖的笑容。
“阿初！”黎洛欢快地在莫言欢对面坐下，“我来陪你守岁！”
莫言欢看了黎洛一眼：“黎小姐啊，你有家人有父母，为什么要到别人家过年啊？”
“要你管！”黎洛口气很冲。
莫言欢只是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喝酒吃菜。黎洛皱了皱眉，到底是没有再出声。
算了，是个孤儿。这种日子还是不撕了吧！
阿初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莫言欢只当没看到，兀自吃菜吃得欢，一边吃还一边点评。黎洛向来体贴入微，坐下来之后就没有再出声，沉默地吃菜，沉默地喝酒，沉默地替他添酒。
今年，阿初度过了一个很与众不同的年三十。
大年初一，各处的走动往来开始多了起来，时倾城夫妇一早就带着小丁当回时宅去了，时老爷子德高望重，自从时家有了小丁当之后，往时宅跑的人越来越多了，时倾城夫妇每年都会一起回去，替老爷子招呼前来拜年的人们。
‘城池’里的佣人也放了不少假，留下来过年的，大部分都是除了‘城池’之外就没处可去的，像莫言欢。
黎洛一大早就回黎家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昨晚喝得有些多，阿初起得比往常晚了一些，但也无妨，反正现在没什么特别的事，有楚河那厮跟着七爷就好。
头有些疼。阿初坐在房里又休息了一会才拉开门。
莫言欢迎了上去，不由分说就塞给他一碗醒酒汤：“我熬了一个多小时的，你要全部喝下去。”
阿初将醒酒汤喝完，把空碗递回去给莫言欢：“谢谢。”
“不用谢。”莫言欢笑了笑，“你今天有空不？陪我去个地方吧！”
阿初点头，他今天是有空的。越是有空，他便越是害怕。他很感激在大年初一这种时候，莫言欢能给他一碗醒酒汤。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城北的一所孤儿院，阿初也明白了莫言欢为什么非要带这么多吃的和红包过来了。
孤儿院看起来有些年头，不算简陋，但跟城南那些相比，看起来还是简陋了一些。进去之后才知道，莫言欢原来就是在这家孤儿院长大的，听她的口气，这家孤儿院的院长已经去世，新接任的院长是她不太喜欢的人，所以她除了过年过节会过来一趟之外，平时不会回来的。
“会不会觉得我很没良心？”莫言欢嘻嘻地笑，边说边给孩子们发红包，“其实孤儿院如果是有爱的地方啊？这里最现实了。”
“每次有人过来要领养，院里就变成了表演场，人们都喜欢那些嘴.巴甜的，看起来干净又可爱的孩子。”莫言欢沉沉地道，“我就是那个浑身脏兮兮又不可爱的小孩。”
阿初沉默地听着，也不说话。
新上任的院长姓林，挺年轻的，二十多岁的样子，也是出身自这所孤儿院。莫言欢对她没有别的意见，只是单纯的气场不合而已。
红包发完，又挨个摸了头抱了抱，莫言欢挥了挥手：“好了小朋友们，你们去玩吧！”
孩子们很快就散开。
林叶从里头走出来，第一眼看到阿初就惊为天人。在现实中，她从来没有见过像阿初这么好看的男人。
“阿欢！”林叶将已经走出门口的莫言欢叫住，“难得回来一趟，不进来坐一下吗？！我们姐妹俩也有好长时间没聊天了，我很想你。”
莫言欢摆了摆手：“不了林院长，我要去看院长奶奶。”
“你等会，我跟你一块去吧！”
“别呀，等下会有很多好心人到孤儿院布施，你还是好生接待着吧！”莫言欢头也不回地走。
“阿欢！”林叶又追了上去，“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吗？！”
莫言欢笑而不语。
林叶只当她在默认——要不是男朋友，谁会在大年初一陪她来孤儿院？
“有空的话，常常带你男朋友回来啊！”林叶在后头高声喊，“都是自已人！”
莫言欢头也不回地上车，车子开出很远了也没说话。
他们去了墓园。莫言欢去跟院长说说话聊聊天，阿初便去给梁以柔放了束花，还有时家大少爷、三少爷的墓前，各放了一束花。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七爷就会过来看他们了。阿初想，埋在这地底下的人，会不会特别的孤单和害怕？那么路漫漫呢？她会孤单吗？她会害怕吗？
路漫漫的墓在这个墓园的另一头，阿初没敢去。
从墓园出来，两个人都心情沉重，没人再开口。
回到‘城池’已是下午三四点，黎洛端坐在厅，见到阿初回来，连忙奔了过去：“阿初！”
阿初朝她沉沉点了点头便回房了。
黎洛将莫言欢叫住，问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莫言欢轻叹：“可能你不相信，但是，我对阿初的亲近，仅仅是同病相怜的那种。”
“你不要再装了！”黎洛不悦，“阿初这么好，你对他有兴趣也不奇怪。我愿意跟你公平竞争！但是我要告诉你，阿初跟你才不是同病相怜，你不要总在他面前说孤儿这样的话！他有家人的，我就是其中一个！”
莫言欢点头：“黎小姐请放心，我不会再说了。”
黎洛有些不放心。
如果莫言欢是其心昭昭的那种人的话，她打击起来也会毫不手软，但莫言欢偏偏不是。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佣，除了这两天，其余时间她都是对工作尽心尽力的一个人。
就长得比其他女孩子漂亮那么一点点。
目送莫言欢离去，黎洛去敲阿初的门，过了两三分钟阿初才来开门。
“有事吗？”阿初沉了沉眼。
“阿初少爷，我爷爷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到我们家去一趟？他想要见见你。”
阿初皱眉，摇头：“我现在情况特殊，你和你的家人最好离我远一些。”
“没事的啦！默少爷都安排好了，那个人再也不会伤到你了！”黎洛说，“还有我爷爷说，如果你愿意跟我回黎家一趟的话，他就把月照堂的令牌给你。”
“月照堂？”
“我们黎家的暗卫哦！”
阿初摆手：“谢谢，但我不需要。”
“黎洛，替我谢过老爷子，但我不姓景。”
“但你明明就是景家的人啊。”
“我不是。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黎洛抿了抿嘴，没再出声。
她挤进了阿初的房间，一样一样地把爷爷和月照堂送过来的礼物摆在他的床上，阿初在她身后看着她，眸色很平静。
黎洛摆好，阿初开始收拾，一样一样地全部摆回她带来的盒子里，“我不需要。”
“阿初少爷！”黎洛急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说出来，我改就是了！”
阿初将她往外头推，沉默不语。
黎洛伤心得不能自己，当场就落泪了。
阿初微怔。
顿了一会才开口：“抱歉。”
“那，你把礼物收起来。”黎洛脸上的泪痕很明显。
阿初迟疑了一会，还是接了过去，“替我谢谢老爷子。”
黎洛立即破涕为笑，再度挤进了房里，替他把东西放好收好。